夜是白晝的影子。幽蘭暗香透冷月,時間把故事嵌入風中,誰是誰的宿命?
趙屁眼離開旅館找地方喝酒吃飯去了,送他出門的店小二借機上街去放了一會兒風。冷月抓住機會進了如意旅館,并十分順利地找到了戲子住的房間,當她推開掩著的門看見床頭的衣服和趴在床上的戲子時,就確認無誤了。
冷月進去后輕輕把門閂上,拿起門背后店主給客人預備著用來防賊娃子的木棍來到床前,想也沒想便一棍子敲在戲子的后腦殼上,揭開鋪蓋把昏迷中一絲不掛的戲子翻了個身,手腳麻利地給戲子穿上里面的衣服褲子。由于碼不定劉小四什么時間到旅館,怕戲子在自己沒有完事就醒轉來,便用戲子的褲帶反綁其雙手,再把盆子的那條濕毛巾扭干撕成條連接起來綁牢戲子的雙腳,最后用戲子的手帕堵牢戲子的嘴。做完這一切,把戲子從床上搬下來塞到床底下。
冷月脫下自己的裙子,換上戲子的衣服褲子后,把裙子仔細折疊好裝進包中,掛在門背后的釘子上,用梳子梳理好頭發,再拉開窗簾推開窗子,一邊觀賞溫江的夜景,一邊耐心地等待著。
晉三風知道鄒老爺子一定回去得很遲,所以,離開文廟后沒有直接回“藍相
晉三風憑直覺感到有人在跟蹤自己,但他幾次借故回身觀察卻沒有發現任何狀況。
晉三風的直覺一點也沒有出錯:他已被譚瘸子小心而老練地跟蹤上了。但譚瘸子也做夢沒有想到:自己又被鄭三青跟蹤上了。
來到大十字口,晉三風見一棵泡桐樹下有十多個人圍著一個地攤子,一身江湖游醫打扮的攤主手里拿著一張幌子正在大聲吆喝:“狗皮膏藥——買狗皮膏藥來——包醫百病的狗皮膏藥——醫不倒病不要錢來——”便湊了過去,當他看清幌子上的“狗皮膏藥”寫成“狗皮高藥”時,知道給他新指令的人來了。在心里責罵了自己不該懷疑司令員后,擠進去對賣狗皮膏藥的人說:“看你哥子把殼子沖的,真是日爛天不要你補嗦,連招牌上膏藥的膏字都寫錯了,還包醫百病,信你才怪。”
“哈哈,都有十七八個人說過了,”賣狗皮膏藥的人把一只手攤開伸給晉三風說,“你哥子能干,寫給我看一下。”
晉三風伸出食指在對方的手心里寫起來,寫的卻是個“來”字。
那人縮回手又是哈哈一笑,對其他人說:“不要以為老師我不會寫那個膏藥的膏字,我是專門這樣子寫的,以此證明我的藥效高嘛,你們說是不是?”又開始口若懸河地說起他膏藥的百般好處來了。
晉三風說了句我頸項痛拿兩張試試看,真的就從地攤上撿了兩張狗皮膏藥走了。
賣狗皮膏藥的人假裝說得滿嘴白泡子翻,沒有看見晉三風拿了膏藥,等晉三風走出十幾步后才佯裝如夢初醒的樣子,沖晉三風喊了一聲你哥子還沒給錢呢,向晉三風追去。
圍觀的人一陣哄笑。
等到賣狗皮膏藥的人追上來拉住自己要錢時,晉三風故意高聲說了一句:“你不是說醫不倒病不要錢的嗎!”把手伸進口袋卻做出錢很難掏的樣子。
那人抓緊機會小聲對晉三風說:“我的身份已經暴露,司令員怕你出意外,暫不派人與你聯絡了,除了縮骨丹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他認識你,會很快找到你的,為了確保順利完成最后的重要任務,你在溫江的其他行動由縮骨丹安排,這是司令員給你下的死命令。還有,殺神已到溫江,你自己小心。”
晉三風聽完后把手從口袋里拿出來,卻沒錢。那人立即大聲來了一句:“你哥子錢都不揣想吃我的混糖鍋魁嗦!”一把從晉三風手上奪下那兩片膏藥,跑回攤子一看:地攤上的狗皮膏藥連一張也沒有了,便假裝生氣地大聲問看熱鬧的人:“你們看到是哪些龜兒子吃了我的欺頭?”當然是沒人承認的了,于是做出無可奈何的樣子從包里再拿出一摞膏藥擺在地攤上,重新又吆喝起來。
晉三風得到最后一道指令后,雖然有種斷線風箏的感覺,但心里卻踏實多了。拐彎磨角地來到北門,在離城門洞很近的地方,進了一家專賣涼拌豬耳朵和肥腸燒雪豆的館子。
跟蹤而來的譚瘸子見晉三風進了豬耳朵小館子,自然不便跟進去,于是進了與豬耳朵館子一街之隔的炒菜館子。
后面的鄭三青見譚瘸子進了炒菜館子,而自己的身旁又正好有一個賣鹵瘟豬仔肉的地攤,幾個老年人圍著在喝耍酒,于是上去對攤主說:“來半斤,三兩燒沖子。”
攤主認識鄭三青:“福從天降了,二爺也興吃這個?”選了一坨半肥瘦的秤也不過就切起來。
鄭三青說:“好吃不過瘟頭兒肉嘛,何況你是祖傳的手藝。”選擇好便于觀察的位子與幾個老人蹲在了一起,等來了酒端起碗正要喝,一只手放到了他的肩上,他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王毛牛了。
攤主見王毛牛也來了,以為兩人是約好要來吃他瘟頭肉的,更加高興地說:“你們兩兄弟真的是人不離影,影不離人呵,三爺要幾兩?”
王毛牛見二哥蹲在這里吃起了瘟頭肉,不知道他已找到了晉三風,于是對攤主說:“我是來尋他的,我們大哥找他有事,好多錢?”把錢給了就往回走。
鄭三青捏起草紙包著的瘟豬肉跟著王毛牛就走。攤主問酒還喝不。王毛牛說潑了。
走出二十多步,鄭三青對王毛牛說:“大哥的朋友在豬耳朵館子頭,遭譚瘸子盯上了”,便把經過對王毛牛說了。
“大哥真是料事如神,”王毛牛說,“依我看,大哥這個朋友的來頭不是那么簡單,你說會不會是……?”
“要你多嘴,”鄭三青打斷王毛牛的話說,“管他是啥子人,只要是大哥交待的事我們就必須照辦,要是沒的大哥,我們兩兄弟的骨頭早就敲梆梆了。”
“那你說,咋個出脫譚瘸子?”王毛牛小聲問。
鄭三青想了一下說:“我從這條巷子翻城墻出去,你想法去通知大哥的朋友,吃完飯后出城門洞右拐,我在那里等,要是狗日的譚瘸子敢跟出去的話,我就把他打了。”
“這好辦,”王毛牛說,“我裝起回家過路,我是豬耳朵館子的熟客,狗娃一定會招呼我的。”
鄭三青沒再說什么,轉身進了巷子。
估計二哥已翻出墻,王毛牛才放慢腳步向城門洞走去。果然,正在切豬耳朵的狗娃一見他便大聲的招呼:“三爺,不來喝二兩再回去嗦?”
王毛牛說:“不喝了,老娘在屋頭燉得有鴿子。”
狗娃一聽,放下手中的刀出來,用油膩膩的手捏住王毛牛的手說:“今天你無論如何也要進去喝二兩,我今天生意爆好,我請你還不給面子嗦?”
王毛牛見機行事:“喝二兩就喝二兩,你再給我拌一斤,拿回去給屋頭人吃,啥子你請客喲,不收錢叫啥子話。”
“不收酒錢。”狗娃高興了,把王毛牛讓進館子。
晉三風要了酒菜,端了酒碗剛送到嘴邊時,無意中就看見了進炒菜館子的譚瘸子,這下,他的直覺被證實了。他裝出只顧喝酒吃菜的樣子,等譚瘸子選擇好能觀察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時,那張在文廟就覺得很面熟的臉,立即就讓他想起抗戰期間那個與自己一同執行過任務的副排長來。他當即斷定譚瘸子與副排長是同一個人,而且譚跛子已經對他產生了很大的懷疑。
在譚瘸子是不是縮骨丹的問題上,晉三風很快就做出了否定。其否定的結果是:譚瘸子不是自己人,有他在溫江,將會給自己帶來巨大的威脅。晉三風果斷地做出的決定:干掉譚瘸子。
略一思索,晉三風決定將譚瘸子引出城門,因為他早上已觀察了地形,出這道城門洞右拐三十多丈有一條大溝,溝邊長著茅草和慈竹,到時徒手解決掉譚跛子。他這才有些后悔沒有買槍,要是有槍就不用這么麻煩了。
決定一做出,他便大聲問狗娃:“老板,能不能喊對面館子給我弄一盤泡海椒炒雞雜來?”
“說就是,”狗娃回了一聲,向對面的館子大聲喊,“三哥,泡海椒炒雞雜一盤!”對面館子的老板是他的親三哥豬娃。
就在這時,王毛牛出現了。
王毛牛進館子后邊與狗娃說著話,邊走到晉三風的那張桌子前,對晉三風一笑后坐了下來。晉三風對這個飛刀神手的印象是特別深的,但卻裝出不認識的樣子回了一個笑。
狗娃給王毛牛的豬耳朵還沒有拌好,對面的館子傳來豬娃的吶喊:“炒好了!來端,我搞不贏!”
晉三風立即站起來對狗娃說:“你忙你的,我自己去端。”
狗娃說:“要得,自己端的更香。”
晉三風是扛著筲箕背過去的,端了菜轉來時,故意抬頭挺胸讓譚瘸子看出他扛起的筲箕背是裝出來的。
譚瘸子原本只是懷疑晉三風有可能是那個偵察高手,這時見對方露出了馬腳,便斷定是同一個人了,心里簡直樂開了花,他真想立即掏出手槍把晉三風打了。但卻克制住了這個欲望,心中一個更大的計劃出來了:既然晉三風就是共軍派來的那個連上峰也驚動了的人,那他今晚的落腳點就是溫江地下共匪的窩子了。譚瘸子決定來個放長線釣大魚,繼續跟蹤晉三風找到共匪的窩子,叫上陳三少來個一網打盡。這個功勞遠比干掉一個晉三風要大到天上去了。
等晉三風端了炒雞雜回到桌子前坐下,王毛牛借狗娃把涼拌豬耳朵擺得遠了,俯身伸手去挪動時輕聲對晉三風說:“哥老倌,你只管聽,別說話,我是縮骨丹的兄弟,你遭人家瞄上了,吃完飯后你出城門洞右拐,但你不要著急,慢慢吃。”
晉三風一聽到縮骨丹三個字,便徹底證實了在雜耍區見到鄒二少爺的第一直覺:他就是自己在溫江惟一能相信的人——縮骨丹。心中籠罩著的疑云立即就化了開來,并生出了一種找到親人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覺得自己從走進溫江到現在,身心已經漂泊了一生。
晉三風借喝酒之機對王毛牛點了一下頭。
月亮出來了,斜斜的迎著冷月探出窗外的臉。
空氣中彌漫著溫江特有的,水氣與植物合成的那種夜香。月光下溫江城在曼妙的感覺中越發朦朧了起來。
溫江城街道的兩邊,是根據鋪面主人與居民的喜好,栽種著柳樹、桉樹、貞楠、泡桐、女貞、桂花,也有雜生的茍樹和呼煙樹……但房前是絕對不準桑樹生長,屋后絕對不讓柳樹存在,街道上絕對不讓楊樹出現,因為成都壩子民間風水寶典上有云:前不栽桑,后不栽柳,中間不栽鬼拍手。
街房多為木結構,最高三層。磚木結構者是十分洋盤的,但卻很難指點出幾家來。這倒不是溫江城的人不想洋盤,而是基于溫江地盤上的竹木資源十分豐富,若是哪家受了天災人禍,只要你一張嘴嘴兒蜜甜,親戚朋友家林盤里抱大的樹,資格的老竹子任你選喜歡的砍,分文不取還要招待你個酒足飯飽。
早已被瘋長的樹木陰蔽了大半的街房,在月光下的風中若隱若現。落葉在小青瓦的溝壑間重復著腐敗,瓦蓮花與粉色的太陽花竄生成一溜一片,偶爾還有鳥們帶來的樹種,在房上生長成苗,枯瘦扭曲的成不了材可憐兮兮地顯示著古老。
一切景象在冷月眼里都是凄涼無助的,就如她此時的心境——欲哭無淚。心中惟一滋生的就是仇恨了……當她的眼睛穿透朦朧月色,看見挺立在城外似動非動的白塔時,所有的仇恨在瞬間化成了難以言說的感動。這種感動讓涌進眼眶的淚水模糊了白塔的身影,突如其來的恍惚讓她真晰地覺得:自己原來是死在那里,生在那里的……
店小二獻媚又熱情的招呼,使冷月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鄒二爺,陳大隊長,你們忙你們的,小四爺由小的扶就是了。”
冷月不舍地再看了若隱若現的白塔一眼,用手帕揩去淚水,轉身來到門前,抽開門閂,從包里拿出那根拴著兩截木棍的細麻繩抖開繃了兩下,拿去枕頭下藏好,然后站到梳妝臺前把頭發梳了一遍。她覺得鏡子中的那個女子完全不是了自己。
店小二把醉得連樁子都站不穩的劉小四扶到客房門口,恭恭敬敬地說:“小四爺,小的就不送你老進去了。”把劉小四交給他的貼心豆瓣,走了。
沒等貼心豆瓣扶實在,劉小四卻自己站穩了,搖晃著身子推開門對貼心豆瓣說:“把錢給我,去睡你的。”
貼心豆瓣有主子在是不敢喝多酒的,所以他十分清醒,從腰上解下錢袋恭恭敬敬地交到劉小四手中,轉身推開隔壁那間客房進去,把門掩上——他要隨時聽候主子的召喚。
手提錢袋的劉小四絞著兩只腳進了房間,反手一撈將門碰上,把手中的錢袋丟在床上后,對側面向他的冷月命令到:“你是瓜娃子嗦,還不快把衣服脫了。”
冷月盡可能地裝出她認為戲子該有的媚笑,轉過身來看著劉小四。劉小四雖然醉眼迷糊,但當看見轉過身來對著自己的,是一個出乎他意料的美女時,心花怒放地說:“哦喲,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美人兒喲,三弟真會辦事,給我找了個這么洋盤的。”嘿嘿嘿笑著撲了上去,抱住冷月就是一陣親啃。
面對突然上來抱住自己的仇人,強烈的憤怒立即讓冷月忘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抓住劉小四的雙手向外一扭一推,本來就樁子不穩的劉小四一下就被推倒在了床上。沒等劉小四發作,冷月就立即清醒過來了,趕忙撲上去按牢劉小四的雙手,把一張櫻桃小口湊近他眼睛,故作嬌笑地說:“小四爺,你急什么嘛急,有一晚黑的時間喲。”
劉小四從來沒有遇上過敢對自己來硬的,沒想今晚就碰上了,正想發作,見冷月立即來了軟的,一下就被漂亮的冷月迷得神魂顛倒了:“我的小親親喲,我的心肝乖乖呀,別叫我四爺,快叫我一聲四哥哥呀。”等到冷月順從地叫了他一聲四哥哥,才滿意地把身子在床上放順,把頭枕在枕頭上說:“四哥哥是不急的呀,要是你有本事受得了四哥哥三個鐘頭的話,袋子里頭的銀元你就隨便抓一把。”
“四哥哥好大方呵,”冷月爬上床,跪在劉小四身邊說,“不要說是三個鐘頭,就是六個鐘頭我也受得了,來,我先把衣服給你脫了。”
劉小四簡直樂顛了,閉上眼睛讓冷月解他的衣服扣子。
解開了所有的扣子,冷月說:“我幫你翻個身才好脫光的喲,”將劉小四翻來趴倒,卻沒去脫衣服,而是抬腿一屁股騎在劉小四背上,伏下身一邊蠕動著著屁股,一邊把雙手伸到枕頭下握住那兩截木棍問:“這樣你舒不舒服呀?”
劉小四見冷月不但漂亮,而且還這么會玩把戲,連聲說舒服。
冷月見時機已到,把繃緊的麻繩從枕頭下滑到劉小四的脖子下,然后快速交換雙手握緊木棍用盡全身力氣拼命一勒,等劉小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時,細細的麻繩已繞著他脖子一圈勒進了皮肉,勒斷了喉管與大脈管到了骨頭,他只來得及蹬了兩下腿,抽搐了幾下身子和腳手,就命撲黃泉了。
沒有血流出來。
冷月本來是不屑拿劉小四的錢的,但一想到逃命途中要吃要住要坐車,于是抓起床上的錢袋下了床,從門背后取下包把錢倒了進去,將錢袋子扔在地上后,才回頭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床上的劉小四一眼。這時血出來了,不時噴射的,是帶著腥臭涌出來的,量很大。
冷月把床下還昏迷著的戲子拖了出來,先把她解開,再摟抱到床上躺在另一頭,用被子把她蓋上說:“多謝姐姐,希望你能快點醒來趕緊逃命去。”
吹了燈,冷月輕輕開門出來又將門拉來關上,然后穿過旅館的過道來到店門口。門已經關上了,店小二是知道旅館已滿員的,在值班室里睡了,要是有人要來喊住店,他只須在床上高聲回答沒床了就了事。
冷月抽開門閂打開門,那門吱呀一聲讓店小二聽見了,于是在床上大聲問:“哪個!”
這時的冷月,已完全沒有了勒死劉小四前的鎮定,復仇的激動也被后怕與恐懼代替了。她哪里還敢回答,一閃身出了門,急速穿過街道,選擇一條巷子閃了進去。
正好是通“藍相
店小二知道這個時候是不會有人出旅館的,當即生出了疑心,一翻身起床出來,一見門被打開了,便閃出門,正好看見冷月的影子在北巷子的口子一閃就不見了,罵了句我撞**的鬼了后,轉身進來把門關好,上床躺下不久,又聽見過道里傳出急促的腳步聲,心想是不是真有鬼了,麻著膽子開門出來一看,是劉小四的貼心豆瓣。
原來,劉小四的貼心豆瓣并沒有上床,他有一個連劉小四也不知道的嗜好:喜歡隔著墻壁,聽騎在主子身上的女人在起伏中發出的或真或假的叫床聲。叫床聲比親自上陣還要令他興奮,于是便在叫床聲中自己動作。一般等不到劉小四完事,已射得一壁頭都是了,然后才滿足地上床睡覺。
但今天他不但沒有聽見叫床聲,而且沒過多久就聽到開關門的聲音,然后是過道上響起的女人的腳步聲。他開始以為是主子不喜歡那個戲子,后來一想就覺得不對頭了,因為主子的嗜好他十分清楚的:只要是女人,他都一定要把事干完,何況今天是陳三少找的女人,絕對是十分漂亮的。
又等到了好一會兒,仍不見隔壁有任何動靜,一種不祥的感覺就上了心頭,趕緊出來去推開主子的房間門進去,劃燃火柴一看,半個床都被從主子脖子上流出來的血染紅了,而嘴里塞著手帕的戲子仍在昏迷中,丟了火柴抽身往外追去。
一見店小二,劉小四的貼心豆瓣急切地問:“你看見有人跑出去了沒有?”
店小二回答:“人?是,看見了,鉆了北巷子,我還以為是個女鬼呢。”
貼心豆瓣一聽,打開門一陣風似的往北巷子追去。
鄒二少爺和陳三少把劉小四送到旅館門口,便各自散了去。
陳三少讓兩個手下回東巷子,說要有急事的話就到咪咪羊雜貨鋪叫他。
鄒二少爺很自然地走進了北巷子,他本來要去“相
鄒二少爺走出開在城墻上的小城門洞,來到大溝拱橋上時,突然的就想要屙屎了,于是下橋來往上一拐,沿著順大溝的路往上走。不遠處的路邊有一小片野生的斑竹林。
等鄒二少爺痛快淋漓的屙了那泡屎,才發現自己原來沒有帶紙,只得用手帕揩了屁股,剛返回橋頭上時,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轉了身要去看,一個人幾乎貼著他的前胸急步走了過去。隨即,一股在溫泉邊讓他生出想要用嘴和舌頭去淺淺品嘗欲望的暗香飄進了鼻腔,雖然月光被城墻擋住了,看不清那人的模樣,但他連想也沒想就叫了一聲:“小妹!”
是冷月。
冷月立即停了下來,她想也沒想就知道是誰了,因為那聲呼喚她像等到了一輩子。她轉身向鄒二少爺沖來,到了跟前竟然像一只受了極度驚嚇的小鳥,一下撲進鄒二少爺的懷里并緊緊抱住對方。也就在在那一瞬間,冷月感到自己一直懸空的身子找到了堅實的依靠。她對鄒二少爺說:“我把劉小四勒死了。”聲音在顫抖。
那種在溫泉邊曾產生過的——遙遠而溫馨的呼喚又出現了。鄒二少爺忍不住捧起冷月的臉,但卻又立即放開了。他對冷月說:“你順著溝邊上去躲在那片斑竹林里,有我在,沒得哪個敢傷害你。”他已敏感到:憑劉小四貼心豆瓣老道的江湖經驗,很快就會追來。
果然沒出鄒二少爺所料,等冷月聽話地剛躲進斑竹林,劉小四的貼心豆瓣便風一般追到了橋上,見橋那頭站著一個人,憑感覺不是女人,但還是用手槍指著鄒二少爺吼了一聲:“是哪個?”
鄒二少爺裝著不知對方是誰,反吼了一聲:“你蝦子又是哪個,敢這么扯起喉嚨吼你鄒二爺?”
那小子一見是鄒二少爺,立即過橋來到鄒二少爺身旁急切地問:“你看到一個女子從這里跑過去沒有?”
鄒二少爺做出很醉的樣子晃動著身子,抬手向冷月藏身的斑竹林一指說:“從這條路上去了。”
那小子一聽,也不給鄒二少爺做解釋,便朝上追去。當他的身子剛要與鄒二少爺擦胸而過時,鄒二少爺用幾乎看不清的動作,左手托住他的下巴,右手穩住他的后腦猛地一擰,隨著頸椎骨“咔嚓”的斷裂聲,鄒二少爺放開了手,那小子便撲倒在腳下了。
鄒二少爺用腳把尸體連同手槍蹬進大溝。大溝里雖然只有半溝水,但那嘩嘩的流水足夠把尸體沖到下游的鳳溪河里。
鄒二少爺拉著冷月的手來到醬園坊,把她交給了妹子幽蘭,連多余的解釋也沒有便趕緊向“藍相
可能就在鄒二少爺把冷月交給幽蘭時,晉三風已不慌不忙地把酒喝完飯吃飽了,起身來給了錢,做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出了館子向城門洞走去。
譚瘸子一見也立即起身給了錢,但就在他剛要出館子時,餓著肚子的王把細讓另外兩個兄弟伙替他值班,來到了這家館子。他到這家炒菜館子來填飽肚皮只是其一,其二是他一直與豬娃那漂亮的老婆有一腿。豬娃雖然心知肚明,但他知道自己是惹不起王把細的,于是只得睜只眼閉只眼。每當王把細晚上來到館子慢慢地喝著小酒等到他忙完,他便會做出十分熱情的樣子陪王把細喝酒,而且每次都會把自己灌得醉如爛泥,然后隨便找個地方睡下,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王把細剛到館子門口,就迎面碰上要出來的譚瘸子,這就想起了陳三少交給他的任務來了,于是主動與譚瘸子打招呼:“譚老板,你咋個也興起一個人鉆到北門上來喝寡酒了?”
譚瘸子沒想到會在關鍵時刻碰到陳三少的貼心手下,眼看著晉三風就要出城門了,也就顧不得引起王把細的懷疑:“王老弟你慢慢喝,我還有事。”丟下王把細追晉三風去了。
王把細見從來都不敢這樣對待自己的譚瘸子如此反常,而且要去的方向是譚瘸子這個時候不該去的,心下就強烈的懷疑起譚瘸子是不是發現什么了,于是在豬娃老婆笑爛著一張臉出來迎接他時,轉身離開館子,跟蹤譚瘸子去了。
豬娃的老婆見王把細來了卻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又走了,剛生出的熱情立即就被失落取代了,看著王把細的背影在心里罵:“王把細,你記倒起,下次再敢來找我,老娘使剪刀把你那根爛東西剪成節節。”
晉三風出了城門洞,憑感覺譚瘸子沒有跟上來,于是拐過彎后故意放慢了腳步。
譚瘸子追出城門洞,才發現晉三風沒有直走而是轉了拐,也急忙轉拐過去。晉三風已快到了大溝邊,看著大溝邊上黑黢黢立著的茅草和慈竹,譚瘸子立即明白過來了:對方已知道被跟蹤了,往那里去的目的,并不是要去他想象中的什么窩子,而是蓄意要借茅草和竹子的掩護,不光是雷雨天走夜路——要閃人,一定還有毒招等自己去接近。
想著自己的這條殘腿,譚瘸子知道一旦晉三風跳過了大溝,他就休想追得上了。眼看到嘴的肥肉要在眼皮底下跑掉,譚瘸子迅速從腰間抽出手槍,把那條殘腿往地上一跪,舉槍瞄準就要開火。雖然晉三風離他有十七八丈遠,但他十分的自信自己經過魔鬼般訓練出來的槍法,一定能擊中目標,到時說不定還能捉個活口呢。
然而,就在譚瘸子瞄準晉三風把扳機摳到最后一道火時,一聲槍響從他側面不遠的小溝邊傳來,飛來的子彈從他太陽穴對穿而過,但殘留的意識仍然驅使他摳響了手中的槍,然后才撲倒在地上死去了。
兩下幾乎連在一起的槍聲響起的時候,王把細還沒出城門洞,憑經驗一槍是譚瘸子開的,另一槍是針對譚瘸子開的。他怕黑槍的子彈射進自己的腦袋,不敢貿然出城門,把身子靠在城墻上等待。
館子里的人都聽見了槍聲,但卻沒有一個人就槍聲的事開口說話。這年月溫江人對突然傳來的槍聲都麻木了,只要子彈沒有打進自己的肉里頭,誰都不會去理這種閑事的。喝酒的照常喝酒,吃肉的繼續吃肉。
等了好一會兒,王把細沒見譚瘸子轉來,他知道譚跛子已經完蛋,而另一個開槍的人也一定離開了,于是走出城門往譚瘸子去的方向一拐,再走十多步后就看見了譚瘸子卷曲在地上的尸體。這下他徹底明白過來了:譚瘸子可能已經發現并認出了共匪派到溫江的人來了。趕緊轉身進了城門,快步急走去通知陳三少去了。
第二聲槍響的同時,晉三風感到自己的后背被有力地推了一下,他知道子彈已打進了自己的身體,同時也清楚譚瘸子完了,因為他斷定另一槍是鄭三青開的。只要鄭三青一開槍,是沒有什么樣的目標不被命中的。但他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借著背上的那股推力向前沖去,跳過大溝后沿著順溝的路向下跑去。
跑了大約一里,判定身后沒有人追來,晉三風才閃到路旁一叢水絲條下,蹲下身去路邊扯了一把剛冒出土不久的野草放進嘴里嚼,同時解開了所有衣服的扣子,將嘴里嚼爛的野草吐在手里,揉搓成一團后反手伸去后背,把那團野草塞進了槍眼,再把手帕疊成方塊按壓在上面,單手脫下下午才買的外套,用牙齒撕下幾條接在一起連同身體把槍傷處捆綁緊后,才脫下衣服來擰浸漬在上面的血,好在時間短流出的血不算多又穿著棉衣,還沒有血從衣服上滴到地上。
重新穿好衣服,晉三風捧了一些土把擰在地上的血跡盡可能地掩蓋了,拿上沒撕完的外套上路來走了二十多步,下到水邊摳起一塊石頭用外套包好,讓其沉到溝邊水草掩護下的水底,然后仔細地把一雙手洗干凈。
回到路上,晉三風做出根本沒有受傷的樣子邁開步子繼續往下走去。又走了一里半的樣子,大溝突然轉了個老大的弧形,彎內隔溝是一圍一人加一手高的院墻,就在晉三風跟著路繞到院墻中央時,聞到了一種香味——讓人胃口大開食欲陡增的香味。他立即就想起了起來:正是昨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