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我不是駕到
長安,我從瀘州出發,我不是古人
沒有騎馬,也沒有步行
估計一只纖巧的船也難以啟程
我想象不出,古代的驛道在一雙腳下
怎樣亦步亦趨延伸,一串馬蹄
怎樣嘀嘀嗒嗒向四野隨風播灑煙塵
關于我的故鄉瀘州市合江縣筆架山東麓
與你的親密接觸,我相信那一株荔枝樹
遒勁的蒼老包裹一千多年的墨痕
她曾經把一串古老又晶瑩剔透的甜
甜里夾雜的深入骨髓的酸準時送達
就像我無法認識的一個祖先的年青嬌美
鮮嫩欲滴的嘴唇,緊緊抿著一聲
凝霜一樣的呻吟,緊隨一匹快馬
在一條凹陷下去的路上揮鞭,日夜兼程
我少年的時光試圖撥開一些草
在瀘縣玉蟾山南麓,在那道
很久很久無人把守歲月的關隘
我一路蜿蜒一路匍匐向山下層層剝離
我找到幾塊被踩斷的歷史。如果那時
我堅持出發,我的堆積也許像一座小山
小山上的路也可以早一天到達你,長安
長安,我的出發是在白天,在我的中年
一個艷陽高照的時辰。我的到來
是在黑夜,與我的少年相去整整二十年
長安,我不是駕到,我甚至做不到
以一個象形文字,以一個標點符號的模樣走進你
我所做到的只是一介平民在你的血管里穿行
你在凌晨兩點有我左眼望不到起點的源頭
更有我右眼望也望不到終點的繁華
我只有一聲默默的驚嘆
在你厚重的胸腔里跌宕起伏,往復循環
我不想在一個兵馬俑里隱身
作俑者,你把自己的身高、比例,連同
你那時那刻的思念、斷腸、抗爭與屈服
都澆鑄進去了嗎?
那些用心涂抹的彩色和輝煌,一見人世
怎么如此容易煙消云散?
只有你的站姿、跪姿、身披的戰袍鎧甲
和你護衛的操守、森嚴的等級聯接在一起
才達到時至今日的永恒
我不想在一個兵馬俑的姿態里隱身
無論你把我制作得多像一把良弓
多像一把利劍、亮刀、快槍、怒戟
多像一匹拖著戰車的駿馬,四蹄飛揚起
多么高大威猛的彪悍
無論要我去執行怎樣英勇頑強的堅守
我都不想。即使我矮小和貧賤
即使你幽閉我兩千多年,我的重生
有了連城價值,我也不想
我在你的觀瞻下
那些華夏文明的圣嘆從你的血肉之軀
噴薄而出,剩下的就是你對我
生作為工具死作為陪葬的滴滴凄涼
我轉身,至今不想
始皇陵,大地隆起之青疙瘩
安四方之動蕩兮,安不下
凡體肉身衰老之恐慌
四方遍尋長生藥兮,煉丹爐
煉出火藥炸飛之脾性
宮廷坐北朝南兮,這方土
靠蔥蘢之驪山,望逶迤之渭水
領地經絡歸大海兮,濃縮蠟像銀蛇
勞動者擦洗血淚之天宇,繁星閃爍
土層覆蓋神秘夜兮,暗無天日
氣泡封鎖幾千年之死寂
游人如螻蟻織兮,去往皆匆忙
遙望始皇陵,大地隆起之青疙瘩
午夜,我的神思再次向北
長安,那一天我戀戀不舍掙脫
你古城墻環繞已久的封存,我有一些
慌不擇路,潰不成軍
一路丟盔棄甲,一路向南逃竄
多少雙眼睛在我身后步步緊逼
我不敢回頭,我羞愧于
讀不穿他們的面容、身世、發達、榮耀
輝煌、愛恨、情仇、悲歡、坎坷、隕落……
甚至太多太多的名字都是一場風暴
我回到我的故鄉,我斜身躺在
我奶奶的奶奶遺存下來的雕花木床上
險些病入膏肓,我翻開一些線裝典籍
經歷多少個夜晚才得以些許安寧
我的潰敗并不能停止我對你的想念
午夜,我的神思再次向北
我跨過眼前賊一樣亮著霓虹的高墻
沿著一條古老的蜀道翻越
“噫吁嚱!危乎高哉!
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
我拽著李白贈予我童年的那縷月光
向我朝思暮想的長安,一點一滴
長久攀援
稅遠才,男,70后,愛好詩歌閱讀和創作,上世紀90年代開始發表作品,有詩歌、散文散見于省、市、縣級報刊,有作品獲市級一等獎?,F居瀘州江陽,在文學上做著蝸牛的夢想與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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