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半，有雨突然到訪

來不及披衣為她斟一杯青酒

她就把我赤裸著虜到九月的風口

慌亂中想抓取那件妖嬈的裙衫

可是，風雨撕扯長發模糊了視線

放棄掙扎與羞慚，我赤白的肌骨

也下成了一場寒涼的雨

二

下成一場寒涼的雨

滴在北方那個陌生的城市

也在夜半，輕叩某個窗臺

附著窗玻璃躺成河

匯入主人酣甜的夢里

奔涌一個潮汐

三

頭發還在大把大把地脫落

從九月到九月

客廳，廚房，衛生間，化妝臺

床頭的書頁，樓道的拐角

我不能對她們粗壯的遺骸視而不見

把所有的抽屜翻檢

找不到半張信紙郵寄

我日日彎著病痛的腰

撿拾，打理，扔進垃圾桶

再梳頭，滿頭都是哭泣

四

摩挲一枚梧桐葉  

在她還未枯黃的脈絡里尋找

尋找關于九月的一些詞語

云淡，風清，金黃，碩果

淫雨，寒涼，薄霧

以及歸雁，懷遠

這些詞在九月此起彼伏

我的心跳會穿越它們

如同穿越年年，歲歲

當然也會想起，初相遇

這個動情的詞語定會在

梧桐更兼細雨的深夜

候守天明

 五

窗臺上一只跳躍啄食的麻雀

撕開九月的胸膛

沒有谷子，高粱，也沒有半片菜葉

九月在秋水里浸泡，擱淺了收獲

空氣里有霉變的味道

等待著的苞谷，在秋水的柔軟里磨牙私語

不是倚窗聽雨閑庭掃落花諸如此類的情致

他們在想象陽光，農人黝黑的皮膚

打洞藏食的地鼠，奔波的螞蟻

還有那只跳躍啄食的麻雀

他們在和霉變抗衡，在心懷期待地祝愿

過了九月，一切生物

都會有一個好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