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燈能源還算充足
供養得起立正的姿態
朝向天的部分被遮蓋
只好亮成一把把傘
傘下樹叢次第鋪設蔥綠的光亮
樹下道路鋪設單薄的陰影
偶有漏洞惺忪 略有余力
光亮自己與陰影相拼接
路面瓷磚、水泥與沙的拼接
農民工的手掌與汗的拼接
白天輪胎帶上一點奢華氣
個別按揭雖底氣不足
但從一分為二的公路上
早已滾動出了氣勢洶洶
白天，關了的燈睜著眼看
晚上，亮了的燈打開心扉
城市的燈不會學習螢火蟲
背著忽閃忽閃滿山坡轉
滿山坡去找某個窗口
流瀉出的光
尤其是失傳多年的煤油燈
燃燒未盡 窗口
縷縷紫紅色的光與煙的飄散
葉子煙在竹筒的一端
聯接火柴那奮力的蹦跳
破舊的床里吱呀一個翻身 奮力咳嗽
竹筒那端忽閃忽閃
熏黃了蚊帳長方體的漆黑
熏亮了屋子
更大長方體的夜
灶膛里燃燒起老婦人的歲月
比黎明早很多很多
比雄雞的叫同樣要早 至少要相等
才能對得起豬在圈里
壯著的安睡
才能對得起豆在莢里
圓了的醒來
鄉村的燈如此零碎
當然比不上橋上的那么集中
一串串花團錦簇
照射出一條黑夜里的光亮隧道
略微傾斜
向上直達天空
與月亮連接 再延伸
散成更遠的斑斑點點
向下直達城市
與樹叢之上相呼應 再延伸
散成不遠的萬家窗口
窗內或暗或明
明的精力充沛
暗的美夢纏綿
城市閃著燈們
矗立岸邊 水大度能容
天空點亮月和星橫跨兩岸
水一樣大度能容
且有層次地生成
無需刻意追求
當然風 會亂他心智
從大海歸來的船 底氣十足
波濤氣勢磅礴
搗碎了河床的夢
探照燈直指航標燈
安全穿過城市、橋和天空
（四）火把及磷火
鄉村的道路不比城市
火把熊熊
莊稼人手里執著圓滾滾的球
隨著山勢滾動
那條熟悉了好幾十年的歸家路
路旁那些司馬草 掩埋著
幾十年來陸續死亡的熟面孔
隆起，是路的一個逗號
是鄉村中的一個句號
蘆葦旁偶閃磷火
是句號閃在人間的燈
子孫們膽怯又懷念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