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接人的路上

緩慢行使  遇到熟悉的身影停下來

那人把魚鉤伸進水里

與魚進行一場耐力與智慧的較量

已終有幾條被提桶箍住命運

又拋下魚鉤  漣漪涌向塘的那邊

那邊到底是什么  這才是我的關心

幾次探究終未成行

此回有了察看魚情的借口

繞到對面樹木成陰的壩下

壩是殘存的山體  竟有一條寬闊的

機耕路，沿著它來到潺潺水聲的閘旁

閘即壩的另一側遮藏著一個村莊

對我保持高度警惕

……我不敢再往里去

我的冒訪最終驚動了他們

只能沿原路返回

與熟悉的身影交談幾句

腰間的手機收到信息：我已下車。

我有我的任務

不能偏離自己的軌道太久

在完成一段小插曲后

注意身邊來回的車輛

繼續向目的地奔去

二、照相

咔嚓一聲  相機留下笑容。

那個要求照相的人

滿懷憂傷和蒼老  在按快門的那一刻

從梳得光亮的頭發上滑進底片

他要留住美好

若干年后  他忘記了當時的一切

指著虛假的東西誤以為真：

看，那時我多年輕！

三、分解

把一個復雜的問題一直往下分解

最后分解為零  天就黑了下來

黑得像一個人的臉

除了黑之外  空蕩蕩的

里面響起哀樂的聲音

直到第二天醒來

朝陽給零充值

又還原成一個復雜的問題

指使人們忘記疼痛  與世事爭鋒

四、看見相似的面孔

電梯上升  相似的面孔點燃此刻

的光陰

照見行走在生活底層的人

驚喜和嘆息同等渺小

來自家境貧寒澆滅理想

不平的心  慫恿手去探索犯罪

良心呼喚回歸

天才般的出走被深圳淹沒

偶爾浮出人海透氣  一圈圈的氣

泡發出手機微弱的信號

從相似的面孔上可以接收。

相似的人此刻容光煥發  乘電梯

上升，高過蕓蕓眾生

可能是被相似的人前生或來世

五、偶爾停電

偶爾停電  全家蜂涌而出

帶動左鄰右舍依次綿延數里

在各自曬場上納涼  竹榻為閑聊提供

廣闊的場所，往事搖動芭蕉扇

點亮孩子的眼睛

暫且代替大人的童年望見天空的星辰

以我之見  哪一顆更像逝去的老小爹

在老屋的楓樹下喊醒蕭何

沿月光追趕韓信  韓信慌不擇路

一頭扎進《三國》…..燈就亮了

人們仿佛收到指令

紛紛縮回屋里各自為政

接受電視劇情真真假假的滋潤

小孩不為所動  頭試圖伸出窗外

被密得扎不進針的夜色彈了回來

六、裝修房屋

拆東墻不是為了補西墻  搬走舊的

又運來新磚  將大臥室一分為二

涇渭分明出兩代人不同的睡眠

房門都對著客廳

未來的客人站在現在的位置

審閱正在張貼的電視背景墻

與餐廳保持透明關系

兩廳之間的玻璃尚未安裝

兩廳混為一體  為電刨的使用提供

空間  圖紙上泛起層層浪花

另一木工斧起斧落  為設想瘦身

不影響此前瓦匠和好水泥

一塊塊鋪平瓷磚  壓住購買建材時

討價還價的腳步

頭頂上調試的燈就刷地亮了

高高的理想沿光滑的墻面滑落

變為現實。

底層的住戶加入到喜慶行列

順著水管一路跑來：防漏成功

廚房衛生間沒出現麻煩

七、春天

春光逼人眼睛  除去那些枯死的

樹樁  都在翻新陳年的綠色

顯示出萬物奔跑的能力

先是飛來飛去的燕子  接著反騶

時光的老牛，然后是行人成群

以內心的速度與青草比賽

望穿了冬季一覽無余的空無

自己與自己較勁  并接受春光的

撫慰。春光越來越重

用它充實的內容分割出無數空間

使春天像個迷宮

擁有無窮的魅力并派生自身隱私

在解讀的同時不斷超越貧乏

緊隨含煙的綠盤旋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