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時節(jié)

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劂@進被窩里，我

開始反芻——早上買的化肥

忘了要發(fā)票，中午穿好嫁衣的“東單60”已在

日落前收拾妥當，晚飯后又給老牛加了一頓宵夜

接著，我又做了幾件細致的活兒

關(guān)于犁尖兒、鎬頭與磨石。最后，我依舊把鬧鐘

定格在5點。還有什么呢？與牛相反

我僅僅用了

一點半到兩點的一小段時間

就反芻完了二十一個小時的細節(jié)

玉米播種之后

掰著手指頭，從初一數(shù)到初十

如果不是一場雨，我肯定能在初七的清晨

與你相遇，那時候

你肯定還頂著5點的露珠

小聲吶喊

我在自己的圈子里，打撈冬以外的季節(jié)

以半徑的方式

春天的玉米種子有一半兒假貨

夏雨的吝嗇，讓茄秧生了雀斑

秋天的風，讓得了軟骨病的老人家們成群撲到

我還有很多時間用來仔細咀嚼，咀嚼從春到秋的

每一個傷口，咀嚼每一個被行程阻斷了的行程。比如

言而無信的天氣預(yù)報，一瓶瓶

劣質(zhì)的承諾

一場霜凍近在咫尺

瞄準胸脯尚未豐滿的白菜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化肥貴了

白菜賤了

我在自己的圈子里，小聲吶喊。以半徑的方式

不敢刺破一個圓圈

一粒玉米

1

總能準確捉到一場雨

適時把自己嫁出去，然后

看著孩子們逐漸長出羊角辮、喉結(jié)、胡須

直至縝密地站成農(nóng)民手里

撐家的拐杖

2

從自己的村莊被剔除

骨頭上的齒印

殘留著脫粒機的血

還有什么值得留戀呢

農(nóng)民尚未成熟的笑，成了

高層建筑的替罪羊

3

擠壓、破碎、包裝，一個都不能少

所有呼救或掙扎都無濟于事

所有的骨頭和皮膚都是食物

所有的學校、醫(yī)院、收費站，都張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