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們小區門口的一個碼頭,說它叫碼頭,
但不是車碼頭,也不是船碼頭,它是一個候工的碼頭。
當黎明的曙光吹起集結號,一輛輛人力板車
載著沉沉的希望并排放著,一根根扁擔
穿著兩個箢兜依靠著破舊的自行車,無聊地
打發著無聊的歲月,唯獨孩子手中的風車在轉。
一排膚色黝黑的中年男人和女人,也有幾個花甲的老人,
靜靜地坐在石頭墩上或板車上,
吸著小煙,拉著家常,吹著牛皮,
略顯憂傷的眼睛滿懷期望地瞅著來去匆匆的人們。
一輛滿載水泥的大貨車疾馳而過,然后又在前面的路邊停靠,
有的像小雞搶食般擁過去,有的不緊不慢地起身,
還有的麻木地坐著或站著。狠心的車主習慣了宰他們,
他們也習慣了車主的伎倆。最先奔攏的的人不一定能干上活,
坐著或站著的人不一定沒活干。沉重的水泥壓彎了身體,
粗糙的繩子深深地印進肩膀,豆大的汗珠滾落花了黑臉,
像牛般喘著粗氣,唯眼里希望依然閃亮。接了活的,
掩飾著心中的喜悅數著帶有水泥味的鈔票,
然后仔細地把它揣進腰包。又像一排鸕鶿坐成一字,
但不是等待犒賞,而是期待著下一個活計。
一輛輛依維柯從瀘州快速駛來??吭诖a頭一邊,
一群人挎著坤包帶著些許無奈走下車來,
或慵懶,或匆匆地走進那只有七層的辦公樓。
不見有一點停留,這個平凡的碼頭好像是一無所有。
碼頭平靜地望著這群作鳥散狀的人們,
或羨慕,或尊敬,當然也有鄙夷。
夕陽斜射長街,一群人又從七層高的房子里走出來,
手里多了個沉重的袋子,高興而又急躁地站在碼頭一邊,
一輛輛依維柯闖著紅燈急馳而來,人們蜂擁而上,
不帶一絲留戀,心早已回到了瀘州的家。
喧鬧了一陣的碼頭復歸寧靜,碼頭上候工的人們
吹牛的依舊吹牛,坐在氈布上打撲克的依舊打撲克,
也有的漫不經心地看著這個似乎陌生的碼頭,
都希望太陽落下去的時候,能夠再接一趟活。
為了一家人的生計,為了晚上那二兩烈烈的高粱酒,
也為了那三元五角錢一包的五牛牌香煙,
更為了孩子那手中輕快轉動的風車,
情愿陪碼頭一起執著地守候艱辛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