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 天
一種偉大的思想,樸素唯物主義的觀念,
從遠古和一方水土的境地,姍姍而愛,
如繚繞的云霧,彌漫了唐古拉山,
世界屋脊和青藏高原遠古的歷史。
天葬,古老的習俗,
讓多少悸動的心靈望而卻步,
但在哲學的源頭,莊周空靈的思想與你遙相呼應,
“化而為鳥,其名為鵬”的思維,在你的儀軌里成為吞噬肉體的神。
天葬,滿含童真的期許,
被捆綁成“胎化”狀的遺體,如嬰兒一樣將被后人賦予永生。
天葬,充滿靈魂離體的佛學思想,
搗碎的“蓮花”使靈魂皈依自然 以及美好的去處。
飄離的靈魂,隨桑煙的裊繞幻化成生命不息的祝愿,
虔誠的超度,隨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的吟誦響徹天宇。
從自然中來,就暢快地歸于自然,
不留一點渣滓,不留一穴墓藹,不留一絲牽掛,
與“歸于塵土”尋求良穴以庇護后世子孫的觀念大相徑庭。
天葬,多么豁達的送行,
怕升天的靈魂憂傷,怕離世的親人牽掛,
沒有悲慟,沒有眼淚,沒有挽留,
就如莊周為死去的妻子擊盆而歌。
天葬,“放下”的心靈,無為的思想,靈魂不滅的智慧,
在現代文明的喪葬文化里,樸素而超越的思維,
就如藏人崇敬的神鷹一樣,
讓人景仰
神鷹高原
你從天上來,神鷹,大地為你傾斜
俯沖的光忙,快如閃電,讓
一切微小的事物,戰栗、慌張、躲閃不及
天之驕子,高原之鷹
膜拜的心因你而五體投地
藍天因你而渺小,白云因你而厚重
風因你而有力,胸懷因你而博大
你翱翔,你遙遠,
你俯沖,你巨大
高原之鷹,你帶走藏人
勤勞的軀體,使他歸于自然之“風”
你帶走藏人,
靈魂皈依的期望,使活著的人
心地坦然
神靈之鷹,
你強健而碩大的翅膀,如垂天之云
鋪天蓋地的氣勢,緊張多少心靈?!
你銳利的爪子,若凌厲的劍鋒
蜂擁而至的寒氣,分割多少圍攻?!
你犀利的眼神,宛若激躍的光忙
滾滾而下的明智,洞穿多少陰謀?!
神鷹,高原因你而高遠,
藏人凝固的思想,被你的兇猛與矯健征服,
藏人頂禮的膜拜,被你的高遠與迅飛向往。
你來去的影子,劃破長空,
快如閃電
瑪尼輪旋轉
從右往左,瑪尼輪,在藏人手里,
旋轉成脫胎換骨的虔誠,六字真言的精髓
在口、手、心的默契贊頌里,飄飛的意念裊裊而升
在來世的渴望,在天庭,在祈禱的祝愿
瑪尼輪,佛學的人世輪回在你的旋轉里
神秘,期望,誠摯,鍥而不舍
貧窮,刻在一張張黝黑的臉頰,呆板的眼神
襤褸的衣衫,蓬頭垢面的勞苦,骨瘦如柴的乞討的雙手
但是,精神卻在旋轉里逐漸高遠,高遠,
在瘦弱的右手旋動的寺廟前的瑪尼桶上高遠
在房前屋后拐角的瑪尼桶上高遠
在藏人隨時隨地旋轉著的瑪尼輪上高遠
在火經輪上高遠,
在風經輪上高遠,
在水經輪上高遠,
在土經輪上高遠,
在手經輪上高遠,
在寂靜里高遠,在喧嘩里高遠,在心靈里高遠,在神上高遠
瑪尼輪,旋轉而上的精神
古樸而執著而高遠
經幡天上
燃燒的火焰,經幡,在風中
招展的波浪此起彼伏,心隨風動,
心隨五色的經幡而動,
在神秘的神山圣湖,江河橋畔,埡口巖穴,
在寺院圣殿,宮堡佛塔,瑪尼堆石,
在村寨民居,巨石古樹,岸壁隘口,抑或道路兩側,屋頂處,江橋旁,一切凡認為具有靈氣的地方……,
紅、黃、綠、藍、白五彩的經幡呈現一道亮麗的風景:
藍色的經幡是天空的象征,
白色的經幡是白云的象征,
紅色的經幡是火焰的象征,
綠色的經幡是綠水的象征,
黃色的經幡是土地的象征,
藍天在上黃土在下的大自然千古不變的定律,
承載了亙古洪荒的變遷。
經幡,藏民們對未來世界的憧憬和對命運的祈求,
經幡,當風吹動,向主宰大地之神吟誦經文,
經幡,是金之魄,木之精,水之魂,火之靈,土之性,
經幡,是風的使者,草的寵兒,水的精靈,山的精魄,
經幡,是高原萬物生存的方式和信仰的歸宿,
經幡,是高原上演繹的千古不滅的生命贊歌。
經幡,連接天地之間的使者,抵達上天的階梯,
人與神共同舞蹈的禮贊。
朝 圣
朝圣的意念經久不息,磕長頭,
承載了多少心靈的重負,蘊涵了多少虔誠的跪拜,
日復一日的遷徙——朝圣的歷程波濤洶涌,
千萬次的重復,千萬次的匍匐,千萬次的祈禱:
雙手合十,高舉過頭,行一步;
雙手繼續合十,移至面前,再行一步;
雙手合十移至胸前,邁第三步;
雙手自胸前移開,與地面平行前伸,
掌心朝下俯地,膝蓋著地,后全身俯地,額頭輕叩地面。
磕長頭,口到,身到,心到,
五體投地的臣服,匍匐下來的親近,
心與大地接觸,心與上天應和,
天、人、地的默契,天、人、地的迎合
天地玄黃,容為一體,合為一身,
心神合一的敬仰。
頌 歌
自語:
(祭司)
陽光就這樣黯淡下去了
晦澀的天空在雪域放飛心靈里無數落寞的青鳥
這滿含期待的荊棘鳥
在它的生命里奔波勞碌的坎坷
我會用一絲隨意的余光輕瞥一下么
它那泣血的追隨
編譯成幾多動人的悲壯?!
或許
我會將這一只只心靈閃爍的情愫
丟棄在情感的沼澤里
但我會一如既往
每天在我清純的天宇
放飛我尋覓的小鳥
直到我高貴的眼光向我深深的苦難輕輕輕輕地顧盼
頌歌一:
(少女)
這第一首輕快的青鳥
在五月燦爛的日子
吉祥地向你飛翔
我不知它殷勤的探看
能否在你心扉種植一棵翠綠的長青藤?
為你的日子點綴一丁點兒的欣慰
我的紅嘴青鳥
你心負的重荷在這春末的殘紅里
有幾多希冀的收獲等待你去收拾呢?
既然命中注定的荊棘
會在這春末的陽光里葳蕤
那就承受了吧
這一份痛苦而又甜蜜的歷程
頌歌二:
(少女)
晨曦閃爍的金光跳躍在春末的葉間
嫩綠的葉子朝氣蓬勃
晶亮圓潤的露珠
在葉間和嫩芽的腋下
嬉戲并頑皮地打著秋千
一天的行程在青鳥的呢喃里拉開了序幕
天空明麗如洗
輕盈的云彩薄紗一樣浮在當空
靜謐的四周如心靈一樣平靜如洗
遠山厚重地承載著這一方淳樸的水土
和這一方淳樸而獨特的父老鄉親
我打開所有的自己
來聆聽你婉轉而圓潤的明示
可你動人的佳音卻始終沒有出現
頌歌三:
(祭司)
你飄渺的聲音如今還裊繞在我心之梁宇
潤澤靜謐的渴望
塵封的記憶燦若星辰
庸懶地反芻你動人的容顏
一頻一笑的嫵媚
舉手投足的悠雅
和你裊裊遠去的牽掛……
你走了以后
有許多動人的遐想
如天邊的彩霞一樣
鑲嵌在我情感的邊緣
可你高貴的光華
會在我漂浮的心之邊緣的輕云上
楚楚可人地照徹欣慰么
頌歌四:
(少女)
我該如何為你歌唱呢
陽光的歌唱燦爛嫵媚
早已經在曦和的鸞駕攆過的天宇
肆無忌憚
花草的歌唱鮮嫩光亮
早已經在大地和雨露的滋養潤澤下
色澤明麗
生意、勞作、上班的人們的歌唱忙忙碌碌
早已經在時令的琴弦撥弄下
生機勃勃
而我該如何為你歌唱呢
當我打開所有的情感
準備為你獻上膜拜的贊歌時
卻發現我心愛的素琴已被你悄悄帶走
頌歌五:
(少女)
虛妄的歲月如夏日塵埃一樣飛揚
守著陰霾的日子
亮晶晶的光絲厭惡而煩躁
死巴巴地穿透云層揮霍著自己的血液
卻穿不透世間丑陋的夜晚
風無端地張揚自己
踐踏著塵末和沙子
城市繁瑣的噪音
文明的刀子正肆無忌憚地制造罪惡
翻開這發霉的宇宙
卻在靈魂的最深處
你裊裊的聲音縈繞心靈的空際:
不要怨恨這多災多難的日子
美好的甘露將在你辛勤的勞作中跚跚而來
頌歌六:
(祭司)
在蕓蕓眾生的穿梭里
疲憊的影子重疊傾倒
饑渴的眼眸貯滿深邃幽怨的期望
恍惚紛飛的血肉濺滿歷史的墻垣
演繹血雨腥風的漩窩如洞開的血盆大口等著獵物的吞噬
平靜的靈魂鳳毛麟角展示在昏暗長河的幕后
面對這些惶恐的黑色布滿文明的天宇
我困惑的思想此起彼伏
翻滾出一浪浪纏綿悱惻的哀惋
而你
飄然于明澈而空靈的精神境界
神情悠然嫻靜地注視著我
讓我心煩氣躁的思想
無地自容
頌歌七:
(祭司再頌)
熙熙攘攘的人們在時間的河流里交替著命運的流程
佝僂的夕陽呈現滿臉滄桑的皺紋
彳亍在靠太陽最近的城市
身邊穿梭繚繞的影子五彩斑斕
衣服襤褸渴望施舍的孩子蓬頭垢面地伸出黑黝黝的生活
謾罵的舌頭在文明整潔的服飾的掩蓋下
蒼白地扇著二十一世紀的耳光
塵土在陽光的直射下
輕盈飄渺地游蕩著自己
微不足道的生命
我淚眼婆娑地向著你居住的圣殿了望
你說你明示的禪機還不可泄露
在混沌的掙扎里我只好低著頭
讓過所有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世人
頌歌八:
(少女)
我尋找的跫音漫布四野
渴望與你相見的日子拯救了我迷茫的思緒
我追尋著
山村,炊煙,霧靄,河流,山巒,陽光,陰雨……
漠不關心地靜默著
我隨著歷史觀望
人群
漠然地向前流動
消失在蠶食的打斗里
我辛酸的眼淚如渾濁的河水洞開你的蹤跡
默然回首
卻發現你正在
一個好心的人
向一個乞丐面帶微笑的布施里
頌歌九:
(祭司)
日子像陌生人迎面而來
想你的思緒在花苞的包裹里
鮮嫩而暗香浮動
靜待你的出現
苗圃里的百花蠢蠢欲動
氤氳的花香按奈不住
嬌艷欲滴的迎候
我等候著
把所有的花朵都打開
卻悔恨地發現
我的所作是如此的愚蠢和無知
因為你呀
正在忙忙碌碌地播種希望
而我卻在庸懶的懈怠里虛度
頌歌十:
(少女引領祭司)
燈火闌珊的夏夜
游動的人影閑適而溫馨
琳瑯滿目的的商品散發出誘人的光華
微風過處
墨綠的樹影搖曳多姿
醉人的夜色
蘊涵著無窮無盡的溫暖
籠罩著千變萬化的謙愛
我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追隨著你的影子
無意抬頭間
你正在天上一閃一閃地眨著欣喜的眼眸
溫馨地看著人們來來去去地倩影
頌歌十一:
(祭司引領少女)
深褐色的厚土
被曦和的熱情親吻得灼熱
那漂浮的塵埃遮天蔽日
就如蕓蕓眾生飄忽而游移
充斥于世界的每個角落
浮云的影子
清晰地映在倒伏的黃山上
平鋪的草原在游動的目光的追撲里躲藏進大山的胸膛
雪山融化的衣衫裊娜蜿蜒地哺育了些許綠色
盡處
勞作的藏民佝僂的影子黝黑而硬朗
合頌:
(祭司與少女)
高原
你的影子支撐了
神的民族不屈的靈魂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季節的琴弦急切地把我催促
時光的靈魂在彼岸搖旗吶喊,生命的鐘擺短促而堅決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和煦的陽光,毫無遮攔地把我
照耀,那一絲絲源源不斷的流瀉
是溫暖,是光陰,是歲月,是希望,是生命
是懸掛在季節枝頭的殷殷期望和累累碩果
歷史的流程義無返顧地在大地上浩浩蕩蕩地向前繁衍
我堅硬的外殼在北方的冰雪里浸泡,我的骨骼堅實而硬朗
我的胚芽,蠢蠢欲動地在渴求里膨脹,在希冀里掙扎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我不希望
成為農人糧倉里的陳品,我不希望,成為祭祀的擺設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我南方溫柔賢惠的妻子
淚水漣漣地把我澆灌,我飽經風霜日漸羸弱的父母
是我流浪的動因,我花枝招展陽光燦爛的女兒
是我浪跡天涯的希望,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
我的兄長,我的姊妹,我的朋友,我的理想
在歲月的枝頭,殷切厚重地把我遙望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我殷實肥碩的肉體
在硬殼的逐漸開裂里整裝待發,我已準備好
充足的養分,飽滿的熱情和涅槃的思想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布谷鳥一聲聲殷切的呼喚
使我的憧憬在心尖突突竄動,使我生命的欲望在胸中霍霍燃燒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我知道,我憐憫的淚水
永遠不會打動匆匆流逝的歲月,永遠不會
挽留一顆草的發芽一顆花的開放一片綠的蔓延
永遠不會,在時間的隧道里把生命停滯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請不要
用北方的風寒擋住我遲遲的來臨,用匆匆錯過的機會
把我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渴念扼殺,把我逐漸蒼老的額頭遺忘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我看見最后一片雪花
停泊在北方西山的枝頭,春天,已經把
輪回的陣痛,在季節的車輪里分娩,我聽見
生命的延續,在呻吟里鮮活地搖響
我是一顆流浪在北方的種子,遙遠的人啊
請你不要把我,停泊在風平浪靜的港灣
請你不要把我,滯留在歲月逐漸蒼老的懈怠里
請你親手攀折一根鮮活的枝條,輕輕地抽打我的后背
請你把我聰明絕頂的慧根,根深蒂固地點燃
請你把我望春秋水的等待,肆無忌憚地檫亮
我將為北方明亮的天空,進行一次鮮艷的開放
我將為明天燦爛的季節,留下一道美麗的傷痕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組詩)
犁 耙 在 歌 唱
我飽經風霜的父親 從高高的東墻上
把那去年 秋后拾掇得錚亮錚亮的犁耙
像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一樣抱在懷里滿含著憧憬與希望地
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 與西欄里那只強壯有力的牛犢子
勻稱協調地套在一起 走向那清澈肥沃的田疇
那啪啪甩響的牛鞭 就如進軍的號角
響徹在父親曾無數次用高低不平的雙腳彈奏著的苦難深沉的大地上
這犁耙 從遠古姍姍而來
在地里歡快地歌唱 在地里來回地穿梭
把厚實黝黑的泥土 舒松細碎地翻閱
把那頑固不化的野草 深埋在泥土的底層
不斷深入淺出的犁 無與倫比的絢麗美妙絕倫的深刻
我父親嫻熟的雙手無懈可擊 左手與右手的配合
毫無破綻 翻飛倒伏的泥片 如一茬茬金黃的莊稼
次第地排列在父親的腳下 一攏攏叢生的雜草
在耙釘間倉皇遁跡 在耙釘間銷聲匿跡
這忠貞的犁耙 堅不可摧的鋒芒
我祖祖輩輩的心血就在你的堅守里逐漸肥沃而豐滿
這犁耙 深深地犁 細細地耙
把父親的心思 伺弄得如犁尖一樣光滑亮麗
把父親的念想 深刻成義無返顧的苦澀
“布 谷”,“布 谷”
這如期而至的聲音 婉轉如余音繞梁
悅耳在田野 呼喚在山谷 催促在房前屋后
草已綠花已開 開凍的河流歡暢在大山蜿蜒的懷抱
知時節的好雨 悄無聲息地在靜夜里 潤澤著燦爛的明天
鋪天蓋地的活動在春天的懷里此起彼伏地醞釀著
父親著實叉開的十指 在屋后的水田里 溫暖厚實地抱起
一摞一摞清新的沃泥 壘著厚實的秧田垛子
父親用了幾十年光滑平順的平整秧田的扁擔
波浪型地一上一下細碾出一溜起伏的褶皺 然后再從頭一平刮
逐漸光滑的秧田垛子就如含苞的花蕾 有一陣陣馨香襲來
也如父親給我剛出生時喜滋滋地用顫抖的雙手縫出的襁褓一樣
充滿興奮和幸福 滿含冀望和溫暖
光滑的秧田垛子 在父親的手里就如一列列深褐色的方陣
明亮亮平整整地在陽光下閃耀著激動的光華
父親從糧倉里 取出金燦燦的種子
小心地放進逼芽(注)的木通里 從屋后的古井沽起清亮的泉水
一日三次殷勤地用溫溫的泉水淋浴著一粒粒全家人的希望和溫飽
當倔強的種芽 在溫柔的泉水的包容下
欣喜地忽閃忽閃地眨著亮晶晶的眼眸 布谷的歷程
就在父親的手里 在屋后的水田里 在平整的秧田垛子里
播下一片蔥蘢葳蕤的波濤和沉甸甸的收獲
“布谷” “布谷”
急切的呼喚響徹在廣袤的大地
殷勤的雙手豐滿在春天的枝頭
(注)逼芽:種子在撒進秧田之前,每天先要把谷種用不含一星點兒油星的溫水多次淋,使種子盡快發芽,然后再撒播。
滿山遍野的綠涉過河川
漫起來了 漫起來了 那滿山遍野的綠
有漲潮的氣勢 呼嘯而來
有雷霆萬鈞的氣魄 轟隆隆地碾來
濕漉漉的綠 脈動的河流
在枝椏里霍霍燃燒 在大地內部呼呼涌動
野草睜開了朦朧的星眼 野花打開了七彩的驚喜
婀娜的柳條在南方歡暢 筆直的白楊在北方豐滿
厚重的黃土地 承載著孕育著釋放著
凍土在陽光里柔和在春風里溫馨 河流在陽光里豐腴在春風里蕩漾
從南到北的跨越 從東到西的的蔓延
這綠 牧童吹響了牧牛曲 讀書郎嘹亮了讀書聲
這綠 點燃了農人的鐮刀 加快了行人的腳程
這綠 讓塵封的歲月重新燃燒激情 讓遺忘的記憶重新點亮青春
滿山遍野的綠涉過河川 滿山遍野的綠漫過高原
滿山遍野的綠唱響平原 滿山遍野的綠登上山巔
你是前進時悄無聲息的跫音 你是進軍前那響徹云天的號角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那
與生俱來的艱辛和苦難 感受父親
為了饑餓和死亡用汗水的刀鋒抵御咄咄逼人的生活
感受父親 在春夏秋冬間銳利的堅持 我感受
小麥和稻谷尖銳的鋒芒 把父親 逼迫到窘迫邊沿的堅韌
感受在艱難的歲月里 父親把日子如何渡過彼岸的辛酸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那迎春花星星點點的鵝黃
在早春料峭春寒的寒風里獨撐一片驚呼與贊賞 我感受
第一縷陽光沖破黑暗的歡呼 第一次春風化雨的感激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那第一聲春雷劈空而來的炸響
感受那嘩啦啦的溪流奔跑的激越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那一星點兒的綠色飽滿地翠在水汀的邊緣 感受那
第一聲鳥鳴 第一次花開 第一鼓蛙叫 第一次愛情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那水田里農村孩子在黑夜
捕捉泥鰍黃鱔的火把 感受望牛娃騎在牛脖子上的閑適
感受母親千叮嚀萬囑咐的羅嗦 感受種子發芽的聲音
感受公雞第一次打鳴的氣魄 感受第一場春雨的清涼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那懸崖上獨自開放的野花
孤傲地呈現自己短暫的生命 我感受到它那高而遠的靈性
有冷艷的光芒橫穿亙古蒼涼的時空 我感受
朗朗的書聲 正綿延不絕地嫁接一座座歷史的橋梁
在春天的河流里感受幸福
感受美麗的苦難在人生的枝頭鮮活成跋涉的火把
《夢 梅》
夢梅
是冬天里唯一可寄托的景致
即使是寒潮涌動的時節
也阻擋不住梅的開放
在冬季的蛩音里
在積雪之上
梅
于攢動的人流中
以獨有的清亮的姿態
和無與倫比的容顏
芬芳了世人的眼睛
驀然翹首
積雪點亮了梅的價值
苦寒的世界
芳香了梅的一生
溫馨的花瓣
少女纏綿的情悱惻的夢
擊落了多少世俗的靈魂
那時
我在梅與積雪之間
在夢的羽翼之上
被梅的馨香擊傷
被梅的靈氣洞穿
那傲寒的身姿
堅硬如鐵深入骨髓
劍客冷森森的寒氣
讓我以一生的代價
為之作無悔的抵押
如今 梅的風骨
在高風亮節的天宇
在純潔的生命里
已消失殆盡
而我
只有同詩歌一起
在擊節而歌的雪花上
在冬水退卻的淺灘上
淚流滿面且歌且泣地
夢梅
當時令的琴弦快速地顫抖
整個冬天
我都同梅以外的事物
默默廝守而孤寂
我深深地感到
梅的世界無法企及
唯有梅
才能以鷹隼也無法抵達的高度
端坐如儀沉靜如鐵
讓世人仰視
《受 傷 的 鷙 鳥》
一
鷙鳥 歲月已開始慢慢風化
那下一個瞄準的目標
已降臨你多災多難的頭頂
不要恐懼 我生命的鷙鳥
到天堂或地獄
還有一道悲壯的過程
站起或倒下
不曾消失的是那些定格的記憶
永恒了的會使你悲戚
未永恒的會使你沸騰
鷙鳥 冬天的寒風已使你堅定
你時常在風的浪頭
細細琢磨一片雪花的思想
然后消失在茫茫的天宇
二
可是 天幕中沒有你駐足的支點
你靠你的翅膀逐漸上升
鷙鳥 你分割所有的合力
在風中 你的翅膀就是權威
你的爪子銳利無比
在有韌性的收縮之間
一切都躺在你的腳下成為烏有
你占據著誰也無法抵達的高度
以智者的眼光注視你腳下的世界
然而 當你的眼光
與一雙深不可測的眼眸相對時
你卻莫名其妙的失去了自己
你的內力消失在廣邈的空間
虛空的身子呼呼向下滑落
三
你的翅膀呢 鷙鳥
主宰一切的你的翅膀呢
你的降落
永無終日
然而 那唯一使你立足的頑石
已呼嘯著滾下深不可測的深淵
你面對軟弱的世界
對你自己已無能為力
只好降落在你不該降落的地方
這就導致你一生的錯誤
命定你會失去你自己
可是又有誰能逃脫這個圈套呢
躲不開的情節
即使是上帝也無法更改
四
那就讓他承受了吧 鷙鳥
你要相信 上帝是沒有謀臣的
走錯路投錯店誰也無法預料
而你的眼睛永遠是那么深邃
你不必靠你的記憶生活
你應該在那片小林子里
重新醞釀你的翅膀
我相信 鷙鳥
你不會忘記你那片馳騁的藍空
你不會嘆息不會悲哀
鮮血流出是生命的延續
面對殘敗的事件
你的身子雖然無法更改的下落
但你的生命卻在廣闊中霍霍生長
五
上升的鷙鳥只有在磨練中誕生
鷙鳥 你在開始衰亡的源頭
就滋生了無窮的力量
你像醫生一樣圣明
對準自己的傷口對癥下藥
你不愧為真正的智者
對著厄難心平氣和
雙眸洞穿所有的陰謀
你在沒有翅膀和爪子之后
只有用你的眼睛生活
你對你的目標始終如一
你總是盼望有人為你
打點行裝一同上路
走過所有的風雨穿過所有的劫難
《黃 色 啟 示》
祖先的饋贈
我們沒有權利玷污它的色澤
我們的手臂應挽緊人格和自由
以黃色的皮膚宣誓我們的存在
站起來是我們的需要
倒下去也是一種站立
但要倒得悲壯倒得可歌可泣
就如太陽的隕落
我們都擁有一種共同的顏色
命運把我們定在同一個十字架上
抬起或砸碎
復活的時候
苦難便是一種幸福
幸福也是一種苦難
黃河的沖洗使我們清醒或混沌
但黃色總是同災難連在一起
——我們的血液
在屈辱中與死亡作伴
當強盜的手伸向我們的胸膛
我們就只有讓鮮血與泥土同在
其實鮮血與泥土本沒有兩樣
我們都是在鮮血中強壯
在恐懼中安寧
我們都在蒼白的骨頭上
做著一些蒼白的夢
我們都過得平靜
都生活得心平氣和
但不知那屬于我們的骨頭
在下一個世界將是什么顏色
《渴 望 鷹 隼》
渴望鷹隼
從遠古到現在
揭開紛披的回憶和希冀的生靈
有力的鷹隼
從深邃的天宇掠過
我看見那堅硬的翅膀
一把削鐵如泥的“青鋒”
截斷時空的血液
快如閃電
穿越一片沸騰的火焰
渴望的鷹隼呼嘯而起
從無人能及的山巔
猶如一團熾熱的火云
從平靜的天空喧囂的天空
轟轟烈烈地碾過
燃燒的歌唱燦若星辰
平鋪一段輝煌的歷史
從災難的靈魂內部而來
渴望的鷹隼 矯健的精靈
在一片彩云之上
強健的身軀放射一壟堅硬的光芒
凌厲的銳氣
逼近我們苦難的命運
勇猛的鷹隼 孤獨的靈性
我聽見你穿過我們頭頂的聲音
如一支鋒利的銳箭
對準厄難的十字架
洞穿最后一張王牌
渴望鷹隼
在文化的廢墟上
以銳不可擋的氣勢
指引空靈的思維苦難的生靈
穿越劫難
《咸》
在生命開始的地方
你就蘊藏在魂魄的最底層
在世人無法抵達的深度
主宰著生死輪回——
照亮我們的胃子
饑餓我們的溫暖
你使我們活著
是生命無法或卻的元素
你使我們創造一切
而又用我們的創造囚禁我們
使我們互相殘殺
使我們去傷害別人的感情
去作一些騙人的勾當
去流一些自欺的眼淚
美麗的靈與肉
赤裸的真實與純潔
離我們越來越遠
我向往亞當和夏娃
以及他們居住的伊甸園
也使我更加珍愛我的肋骨
蛇使我們擁有一切
但我們卻痛恨它的欺騙
人應當追求真理與不朽
人的高貴就會超過天使的高貴
這讓我頓悟
生活的意義就在于意識到了死亡
那么就讓我再死一回然后再生一百回
走完這段該有而又不該有的歷程
用虔誠地祝福自己的方式
永恒地祝福世人
《回到石頭原始的狀態》
一種浪潮 從銅錢孔里
包圍了石頭的質地——
那種堅硬的本性
拒絕一切怯懦和軟弱
沉如磐石的性格
有棱有角的不同于任何物質的
與我們保持一定距離的東西
被淹沒被侵蝕而面目全非
面對這種情景
我們都很尷尬地轉過臉去
于是 在十字路口
囊中羞澀的我注視著石頭
被海水慢慢吞沒 從此
石頭那種深遠沉摯的聲音
如金屬清脆悅耳的錚錚的內涵
便消失在來自四面八方
又回到四面八方的海潮里去了
我時常望海興嘆
石頭會有誘人的
充滿黃金氣息的結局么
石頭喲 你能打撈到什么呢
你失去了你自己以及對繆斯的誓言
這是你帶血的代價
它洗滌我的筆和思想和靈魂
在遠離銅錢誘惑的家園
我以清貧的生活
與優美的純凈的崇高的詩歌對弈
與真正的石頭
具有深沉的思想
質樸的內心
和水樣感覺的石頭
親近
在一種浪潮里
在銅錢孔里
請回到石頭原始的狀態 就如當初
我們剛來到世界一樣
《樹·人》
三月的光華讓孩子們
將樹苗種入希冀的植樹節
而此時的校園
感覺一絲絲沁人心脾的綠意
輕輕地從泥土蔓延到地球的每個角落
于是有許多鴿子自由自在飛翔的景致
有寧靜而溫馨的家園
和安居樂業的怡然自樂的善良的人們
都從童心的培植里 從校園里
萌芽而出
而每當樹被無知的人接連地砍掉
光禿禿的樹樁沉默一片
那一圈圈殷紅的年輪
無聲地訴說著自己的一生
而我時常呆在樹樁之間
看那從年輪里滲出的汁液
就如凝視自己珍貴的骨髓
我默默地思索
樹和我們會有兩樣么 我們在砍樹
樹也在逐漸防倒我們
而我們只有
在伐樹之前掂量我們的歸宿
我們應該站在講臺上
讓孩子們知道
我們要和樹站在一起
讓綠蔭與我們同行
也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樹人的關系
是全人類至關重要的環節
《穿越一片樹林》
放飛胸中所有的憂慮
和接二連三的詰難
放飛記憶中一切燦爛的光華
和柔和的光華下虛無美麗的風景
便開始流浪
那片深邃的樹林
這片古老而瑰麗的林地
一些晶瑩的光芒閃閃爍爍
在枝丫的縫隙間穿梭
如游魚反復
引誘我進入一 片生命的境地
感悟鐵質的力度和骨質錚錚
在或青或黃的落葉上盤膝而坐
與一棵千年的大樹默默對視
許多清晰而隱約的聲音
從樹背后潺潺流出
從樹的根部霍霍而來
那些從落葉下走出的人們
從巖石內部閃出的男女
他們高舉燃燒的思想
穿越黑夜的底層翩翩而來
這些通體透明的精靈
生命根源的歌手
在飄動的樹葉上
在顫動的草尖上
載歌載舞
聲音在我的血液中蔓延
整片林地光芒四射
我困惑的靈魂
經過純凈的聲響過慮之后
經過錚錚鐵骨錘煉之后
晶瑩如玉
高遠如鷹
《最 后 之 歌》
一
最后的歌者
謝幕前閃爍的光芒
這末尾的亮色
有漲潮的氣勢橫穿死亡
抽出鋒利的聲音
最后的歌者
在高遠無及的山巔
唱出悲壯滴血的凝重
如黃河纖夫的命運
嘹亮而深沉
雄渾而悲壯
那貫穿前后時空的高亢
播種最后的吶喊
最后的歌者
高舉鮮紅的血液
那揮動的手臂
如一葉亮麗的旗幟
剛勁而柔韌
招展在喧囂的路口
掀起八面來風
二
旋轉的舞臺
有最后的舞者登場
那充滿棱角的舞姿
蘊含著無限的凝重
暗藏著無窮的殺機
穿梭于驚悸的舞臺
孤獨的生命潛滋暗長
最后的舞者
一只深邃的鷙鳥
洞穿太陽背后的影子
神色黯然而憂郁
踩出的舞步遲緩沉重
獨自讓過所有的節奏
宛若身受內傷的劍客
堅毅而機警地逃避
無數對手的追殺
最后的舞者
從傷口中走出
以整個一生作為抵押
將作最后一舞
三
準備打馬翻過這座山坳
最后一個活著的人
手執黃色的脊梁
雄風四起
已渾身是血的生者
雙眼平推一段殊死的強渡
在酣戰中舞出血路的人們
在強弓硬矢的射殺中倒下的男女
刺痛每一根復仇的火焰
最后的生者
遲鈍的刀鋒揮出一道閃電
雷霆萬鈞的殺氣
布滿倔強的雙掌
面對一切狠毒的敵手微笑
第一個到達山坳的人
也是最后一個到達山坳的人
最后的生者
既然已經提馬掛槍撞入陣營
就決計戰死
或沖出對手如云的圍困
《黑 色 啟 示》
當太陽背轉身去的時候
世界便開始枯萎了
堆積起來的事件
支撐著丑陋與卑俗
以及崇尚的靈與肉
在靈魂的真實意境里
走出事件我們無能為力
走進事件我們也無能為力
而唯一能做到的
只有在事件上永無止境的彷徨
有時候你面對世界哭笑不得
有時候你不得不對不起自己的骨頭
但你不必太在意
在摸索中前進難免不渾身是泥
在迷茫中行走難免不頭破血流
許多日子我總想起陶先生淵明
在悠然見南山的寧靜里
考慮一些閑適的情趣
和飲酒的方式
其實 這些都與我無關或有關
但總覺在黑色中趕路
都有一種妙不可言的心境
得或失 喜或悲
鮮血終會殷實
黑色總與人有關
而人只有
在一些沼澤里看世界
天空才會多出許多太陽
《走 在 原 野 上》
接下來就是秋末了
夕陽和微風
邀我到原野傾聽
季節涌動的聲音
大片大片綠色的波濤
已流進農人的笑靨
些許斷折的谷穗
零亂地躺在地上
野草和泥土
與裊裊升起的炊煙
釀成一種醉人的氛圍
晚空很藍
罩住分娩后的大地
而此刻能感覺大地的深沉
仿佛仍在孕育
扯起一把谷茬
同樣覺得收獲后的每一天
都豐滿而沉重
《摯愛一片雪花》
許多日子以后
寒冷醞釀了一片蒼白
虛掩的世界
有一半情感在生長
有一半情感在死亡
以我手中筆的名義起誓
陽臺與六角花沒有關系
而我卻駐足于陽臺的最高點
小心翼翼地注視著
那些飄灑的雪花
翻飛的景致
以各種玲瓏的光彩
呈現清純的氣節
我飄然于沒有終點的終點
在陽臺上
默默地等待他們旋轉的風韻
采擷各種燦爛的云霞
編織一個個衷心的祝福
祝福另一半的天空
色彩更加明麗而響亮
當世界再也承受不起
一片雪花的重量
而我仍駐足于陽臺的最高點
伸出樸素而又樸素的手掌
伸出憐憫而又憐憫的手掌
讓其飄揚的悲劇和身世
旋轉的迷茫
停泊于寧靜或沸騰的思緒里
進行反思的洗禮
南國溫暖的氛圍
夢的憧憬里也渴望雪花的降臨
它白色的素潔
燦若純凈亮麗的鮮血
在希冀的天空揚揚灑灑
摯愛一片雪花
釘在十字架上的過程
《陽光已到了門前的原野》
看 那柔和的光絲
纖細溫馨且滿含憧憬
從上至下鋪天蓋地而來
洗滌著初春的天宇
那濕漉漉的枝條
已睜開了淡綠的眼眸
注視這充滿生機的世界
那播種的跫音
已隨時空的流程而叩響
到我們明亮的窗前
快打點我們的行裝
趁這和煦的光華
趕緊上路吧
原野上一切具有生命的物體
都盎然地活躍在全新的土地上
迎接這鮮活的季節
而我們
也不要倦怠時代的行程
在這充滿希冀的春風里
打馬追上時令的節拍
因為那洶涌而滿含冀望的陽光
已到了我們門前的原野
《眷 戀 家 園》
墻外有相思鳥在叫
墻外有相思鳥在叫
眷念家園
散發著馨香的家園
有熟悉的粗糙的手掌
手繭生長的過程
有除草的優美姿勢
蓑衣和斗笠草帽的故事
以及炊煙裊裊所標志的力量
水田中佝僂的日子
都時常在寂寞的晚上
閃耀于天花板的地平線
被你整個地占滿失眠
我熟悉家園那片莊稼
和莊稼瘋長的農人的希望
谷粒在陽光中錚錚碰響
我熟悉 農人用閃光的鐮刀
收割溫暖和汗水
眷念家園
眷念小時候母親慈祥的叮嚀
如故鄉的馬鈴叮當
一直響徹到現在
令我感動終生
《給 父 親》
我對父親真正的認識
是從汗水里頓悟的
就如在為詩歌苦思冥想的時候
靈感突然沖開空靈的思維一樣
為了饑餓和死亡
父親用一顆誠摯而堅硬的心
支撐起一片蔚藍的天宇
任我們在這片蔚藍里
生長沒有恐懼和寒冷的童心
鴿子一樣自由地遨游
釀造純潔無瑕的詩行
春夏秋冬光陰荏苒
小麥和稻谷尖銳的鋒芒
把父親圍困在我們生存的疲憊上
而父親只有用汗水的刀鋒
抵御灼灼逼人的生活
父親沒想過自己是否能成為偉人
和光耀千秋的英雄
他只是如一顆松樹般生長
在時空的流程上
用自己誠實的靈魂和鮮血
澆灌每一圈殷紅的年輪
讓我們在他飽經風霜的額上
睡得安穩過得實在
《熱 愛 學 生》
喜鵲一樣跳躍在身旁
我的學生
純真的臉龐和稚嫩的聲音
讓我高興而憂傷
人生是一條坎坷的山路
上山時流汗下山時腳顫
一不小心就會載跟頭
而你們單純的思想
空白的生活經驗
或許正醞釀著悲劇
我不僅審視著鄉村教育
偉大質樸而又不失拙劣的因素
你們的父母大都奔波在外
辛苦地打撈銅板
而留下你們
逐漸遠離成績去親近玩樂
甚至做一些愚昧的事情
雖然這樣
但我仍然熱愛你們
我拿起思想的掃帚
清掃你們靈魂的灰塵和無知
講知識比金錢更具有價值
講讀書是你們現在唯一的任務
用心來感化你們
用行動來打動你們
而有些同學仍固執地逃離校園
想出去親近銅板
我的學生喲 我想
我會用比你們的父母都還關心你們的熱情
來熱愛你們指引你們
直至你們懂得
知識比鷹隼的翅膀還要堅硬且有力
《甜》
在某一天的寒冷里
我丟掉了所有的道路
和到路前空靈的景致
跟在父親和父親的父親……的后面
品嘗他們最初的甘甜
情感在冬天的冰涼里發芽
燦若清純的童趣
在交談中我終于發現
有人把你從情感的表面
推向一種不應有的后果
言語的漂亮和瀟灑
把你從單純的信賴里
再次拐進陷阱的花叢
你在接近理想的道路上跋涉
有人用無聊與苦悶囚禁你
拖進茍活和歡悅
平庸和無為
把你涂抹得遍體鱗傷
面對這些虛空的故事
我只好閉上疼痛的眼睛
背轉身去
任眼淚不滿地涌動
為你悲哀的一生而哭泣
你的光芒輝煌我的靈魂
我以一無所有的身價愛你
我想對你談點什么
但我的內力已溢散在拒絕里
只在冬天以及冬天后的日子
用耶酥所經過的歷程
把你送到心靈的耶路撒冷
《無 花 果》
將一縷春天的芬芳
和枝頭跳躍的色彩
都隱藏在世俗的眼眸
無花果
以別具一格的姿態
支撐一段沉默的歷史
從上古泥濘的天宇
到如今光輝而明亮的領域
是金阿 沉默
在光華掀開各種馨香的繚繞里
你以鐵的風度端坐如儀
與所有的挑戰作永恒的對稱
表層無花的生命
你一生艱難的歷程
足夠將整個喧囂的世界
抓在深邃的靈氣里
頓悟生存
無花也有果啊
在你成長的流程中
也如悟空要經過八十一次
痛苦而堅定的磨練
才能大徹大悟修成正果
當一生執著的追求
流向枝頭成熟的驚喜時
才將深埋在靈魂中的花季
一同呈現在光華醞釀的收獲里
《夢 醒 回 歸》
無論怎樣也難以將你的容顏
在夢醒之后收藏進記憶的海洋
即使是夢中美麗的饋贈
厚重的囈語
也無法溫暖我徹骨的寒冷
駐足于季節的邊緣
總覺那片綠色的葉子
飄零得太匆忙太凄慘
我哀惋惆悵的目光
是否能撫平那段
燦爛的日子和水靈靈的笑聲
寒流在預料中如期來臨
穿心而過且毫無聲息
你固執地昂著頭
站在隱蔽的角落
眼光冰冷且堅硬
幾乎洞穿所有的海堤
而我卻無法怨恨
只感覺如可憐的羊羔
在夢醒后的日子
于耳畔縈繞蕩漾的是
沉睡的姿態和日子固然很美
但卻很枯瘦讓人高度貧血
《詩的十四行》
之一
你的酸楚赤裸在我面前
那份無法承受的重量
便開始在人格的高空
加注一些忍痛的砝碼
毫不猶豫地
抵擋悲俗和自私
作為一個罪孽深重的雨人
我無法改變命運的流程
捉弄或欺騙 真摯或虛假
不需要注釋的注釋
是最完美的注釋
人在人流中周旋
注視別人成長也是情感的寄托
真正在眼淚里也藏著一種安慰
之二
林子 在有陽光的天空下行走
可要注意一些銳利的冷箭
劃破你光滑的額頭
其實 真正的鮮血算得了什么
最可怕的還是
那些無法治療的隱痛
刺在內部的傷口
林子 撞蕩在平靜的山坡上
有許多無法想象的情節
使你措手不及無能為力
最熟識的也最陌生
最親密的也最疏遠
最沉默的也最活躍
最高貴的也最廉價
之三
聽說你要來 林子
我打開了所有的窗戶和自己
讓陽光在房間里跳躍
讓激情在心窩里驛動
然后坐在屋后的山梁上
與石頭小麥一起
渴望那最后一班客車
有你的身影從路基上飄過
真的 林子 有風和上帝作證
有你忠實的羲和的靈魂作證
但你失去了一次自己的承諾
我在屋后的山坡坡上淚流了好久
接著就下雪了
整個世界呈現一片蒼白
之四
你如約而來
穿過人群和那條陋巷
身后留下一串腳印
或深或淺的迷茫或大或小的傷情
漫布在腳印里等待我去收拾
天要下雨是上帝的事
你說你要走
我不留你
只是你走之后
你帶去了所有的聲音
以及我和我的影子
而留下你和你的眼睛
以及漫長的時令
讓我一人慢慢消瘦
之五
在為你唱的一百首歌中
我已唱完了九十九首的情感
這最后一首《一無所有》唱完之后
便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不知道能再為你做些什么
我的嗓子已臨近嘶裂
思想在淚水里再也無法任意滑翔
血已枯淚已涸在長長的黑夜
不堪的我在盤算著回家的歸程
而破損的夢撕碎滿地落紅
我該如何尋找我回家的道路
我除了對你祈禱以外
再也沒有內力為你歌唱
可你能為我流一場傷心的淚么
《靈 魂 放 逐》
面對空曠的天幕
放逐靈魂
于神圣的荒原
荒原上沒有風
赤腳走在灌木叢生的荊棘里
感覺一種徹骨的冰涼
沿著每個腳丫洶涌而來
輕洗著理性的心扉
這時候荒原上艱難地走著的
唯有我和我的影子
而此刻 家鄉的父親和母親
以及辛勤勞作的父老鄉親
背負著熾熱的太陽
信心十足地經營著全家的溫暖
這使我感動不已
深知自己責任重大
唯有孜孜不倦地打撈智慧
才能重新建造我們的家園
我艱難地行進著
荒原上陽光很好我走得很累也很真實
手握火把照亮跋涉的征程
但不知遠方的朋友
是否也孤寂地耕耘自己的天空
我是別無選擇的人
只有用整個枯瘦的生命
去等待下一次漂流下一次傷口
去流浪四季
鞭 策 靈 魂
《午 夜 之 花》
燃燒在午夜的生命
一朵清亮的花
通體透明而溫文爾雅
流動的色彩
有麗人游走如風
這午夜的精靈
花中之花
鮮艷欲滴的清涼
雨后薄荷的溫柔
運行的生命
血液之水冰清玉潔
這花的生靈
在午夜的寧靜里
自由地生長
舒展的聲音清新明亮
那歌唱的一生
完美如夢殘缺如夢
浪跡天涯淚流滿面
激起深深淺淺的驛動
一朵花
深沉而楚楚動人
在太陽照徹的午夜
濃郁的馨香
脹破我瘦弱的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