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種輕遭遇另一種重
原本沒打算要寫到你,特別是在這個
忽冷忽熱的四月
可你卻要我被迫將你記住
——玉樹!!
你臨風還是臨海?
或者,你臨著的是火熱的心和
熟悉的痛
實話說,這一刻我更像是虛偽的
30平米的辦公室里,就容我一個人
安靜的端坐
用一支塑料材質的簽字筆,卻力圖
想寫出冰一樣冷的災難和鉛一樣重的痛
你不知道,我其實有多自責
這樣的情形逼得我
不得不動用“愧疚”兩個字來形容
而此時的玉樹,奶茶過濾成了眼淚和熱血
經幡揚成了漫天星斗
青稞酒沒陶醉上帝卻醉瘋了地球
短短幾秒卻禍及萬眾
這應該是神的罪還是算佛的過?!
每一句問候都是熱的
因為它含著血的溫度
每一場誦經都是超度
不為亡魂,只為重生
每一次余震都是另一種成熟
只要沒倒下,就要試著站立
此刻,如果,如果一定要我說出我的感受
我只能說:災難有時候很輕
愛——有時候很重!
我多希望……
我多希望這只是清晨
大地醒來后的一次懶腰
寧肯你繼續沉睡
也不要那么急急的轉身
我多希望我從來不曾知曉
有個地方叫“玉樹”
也不要強迫的讓我將你死死的記住
我多希望我記住的只是你曾經的高遠和純樸
卻不是這些割心穿肺的哭聲
作為一個溫厚善良的民族
我就是她土生土長的一個孩子
可是我受夠了這種強迫
我受夠了這種無來由的仇恨和苦痛
假如,時間能再回到
公元2010年4月14日的清晨7:49分
我跟往常一樣的還繼續著熟睡
即便做著再美的夢,都請將我喚醒
也許,這樣不是為了要我有什么警覺
也許,我的吶喊也再換不回藏族阿媽慈祥的微笑
也許,索瑪阿妹的笑聲不再燦爛
也許,康巴漢子的身影也不再矯健
也許……也許不再有那么多也許
那么,就讓我收住自己的驚厥
要么沉默,要么轉身
請告訴我到底要么怎樣
才能不想起這份重復而意外的悲憫?
四月,不該是出產憂傷的季節
草長的地方長出了疼痛
孩子的哭聲,母親的呼喊
竟然,在春天和格桑花同時綻放
請原諒,那些山石和墻土
未經批準就擅自滾落
我知道它們的無奈
就像我面對那些哭喊和眼淚的
無奈,一樣的讓人揪心
作為一個寫詩的人
此時,我的筆下,除了蒼白的短語
就是繚亂的病句
找不到任何韻律和平仄
所有的平仄都臥成了青海高原起伏的山巒
所有的韻律都化作了藏教僧侶誦經的彌音
看吧,這瘋狂的四月
這落雪的四月,凍僵的高原
因為有飛翔的眼淚和火熱的血
總有一天,你愛上她的
不是重生的災難,是災難后的重生
誦經,不只是神明的旨意
那是誰啊,裹著青海高原厚厚的紅
那可是我的兄弟,我的父老和鄉鄰
那是我所見過最慈悲的佛,最善良的神
仿佛,天崩地裂只是你
念讀經文時的一次眨眼
再巨大的苦難也只是你打坐后的筋骨舒展
我相信,你的眼中肯定沒有廢墟和瓦礫
只有祈求的眼神和需要救贖的生靈
在災難之后,我敢肯定,所有的神明
都能原諒你暫時忽略了手中的經卷
所有口中念叨的慈悲為懷
都不及你伸向苦難的雙手
那些手本該挽扶念珠,顎下合十
此刻卻要刨磚礪瓦
那些冥冥的佛音和遙遠的信仰
到底寫在哪一本經卷里,需要你
如此艱難才能普度眾生
青海高原,四月飛雪
我看見一片雪花降落在你的身上
頃刻就化作了血一般的紅
那是高原最美的一朵格桑花
開在神明望向玉樹的眼神深處
火焰升騰,那火焰里有我的母親
我的女兒,我的姐姐,我的妹妹
我的父老和鄉鄰
升騰的火焰,這是從來沒有過的耀眼
他們或許只是沉睡
只是沉睡,在你打坐誦經為他們鋪設的半路上
等待與我的祈禱如期而遇
夠了,連上天都足夠感覺疲累
我看見山巒都忙彎了身段
我聽見蒼鷹都喊啞了嗓子
我此刻握在手中的筆都像是摸著了你
粗拙的手和火一樣燙的心
如果,如果要我做出一個什么動作來
表達我的敬意,那么,請允許我不選擇叩拜
請允許我獻上我男人的擁抱
如果這個世間果真有佛祖和神明
那么,只有擁抱,才是我對待他們
最深度的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