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路

愕然驚夢

下半夜的長空

一大群秋雁正在趕路

老薩克斯般凄惶的雁唳

在白霜遍野的暗夜里

相互依靠、挨擠

很顯然，有一只大雁

遠遠地掉在了隊伍的后面

它恨恨地鼓蕩著喉嚨里的破簧

在跟誰抗辯？

   一路的荻草白了頭

         ——寫于回鄉途中

霜降，霜降

一路的荻草頭覆寒霜

多少顆親昵地和我打招呼的

蕭蕭白頭啊，沒有一個

能在浩大的天網里脫漏，他們

被強悍的秋風裹挾著、推搡著

正一點、一點、一點地

向原野低伏

（——紛紛的白頭里

依稀有我肺心病的伯父

重風濕的伯母、哮喘的

姑媽、腦溢血后遺癥的

姑父，以及我高血壓的父親

和越來越丟三落四的老母……）

我小心翼翼地行走在

一長隊佝僂的白頭中間

走慢了不是

走快了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