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故鄉四川省二郎鎮，宛若縈絲的赤水河從崇山峻嶺中飄來，留下無數的故事后又如萬馬奔騰般一瀉而去。她用她甘甜的流水哺育了茅臺、郎酒、董酒等一大批中國的名酒。在我的故鄉二郎灘，人們聞著酒香長大，那里有著許多傳說與歷史。隨著四川省“白酒金三角”名酒名鎮建設規劃的開展，我的故鄉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二郎人，我將以古體詩歌眾人講述二郎灘頭那遠久流傳的故事。

二郎灘頭歌

作者：陳旭

黔蜀連襟赤水帶，劈山行云江流外。

壁立千仞如斧切，環山蓊郁氣沖天。

向河中開大陰^[1]地，龍光夜射分昴虛^[2]。

一朝雞叫鳴三省^[3]，安樂^[4]骎骎東流去。

始入黔地大回還，十步九灘船行難。

鯉魚灘后浪打沙，石門檻前憑人拉。

夏秋赤黃冬春碧，云霞明滅幻色顏。

五月初五單刀水，波濤滾滾驚赫雷。

水淺能淹碑石^[5]帽，聲小尤可振山淵。

金風拂綠水絲練，魚兒淺底珍珠現。

凌波迷離靜處子，養在深閨子不識。

回水沱口二郎廟，二郎真君無奈笑。

飄然下界緣民苦，水漲木船不能渡。

施法驅石化豕彘，修福架橋恩澤時。

適逢路邊一老叟，切問看到豬兒否。

只見石頭不見豬，片語擊破天機口。

神君法破事難成，氣轉跨步回天休。

一腳踏在桑木場^[6]，一腳蹬在廟溝旁。

廟殿埋塵無所在，但余腳印^[7]思千載。

二郎灘前水碼頭，商賈鹽販三教流。

白魚口^[8]翻沖財走，嘗有財神廟鎮守。

回龍山前七圣廟，袍哥舵爺^[9]聚堂口。

金猊銷盡鴛鴦結，互助昆仲撒金錢。

青石梯道立柴房，黃桷相偎連衣裳。

懸山穿斗^[10]依山繞，層樓月下嬌娘俏。

老屋亦嘗居老人，老人舊事滿經綸。

單表雷庭都督府，手下苗兵五萬五。

先有苗戶王老五，后有雷家老啟祖^[11]。

鄧胡先祖初涉灘，射箭圈地定邦安。

羅公子嗣人丁旺，世代攏居田坎上^[12]。

吾房先祖祚國公，恪守陳氏義門風。

千人同鍋遵孝悌，百犬同槽報母恩。

九重天上書聲貴，五百年前孝義家。

一家分成三五戶，一戶分成三五家。

朝徙甕坪興隆塆^[13]，夕安二郎石墳崗^[14]。

傳繼香火已六世，排行重開德蔭長。

祖上聯姻鄧家親，燈花結落月亮坪。

玉壺十洲天上明，夜深闌干橫斗柄。

年年歲歲鉤沉憶，歲歲年年翻新跡。

二郎灘前狗兒石^[15]，響窮驚濤聽拍岸。

不見當年酒肆立，茶館鈴鐺吊腳樓。

黔州自古素無鹽，斗米難換半斤鹽。

謙裕華隆天益號^[16]，水運川鹽二郎道。

船載灘前不復行，粗碗龍門^[17]劃拳令。

可憐山間背子客，破席草鞋隨腳落。

天當衾被地當枕，無論夏秋與冬春。

饑食苞谷渴捧泉，面朝石路背朝天。

束發^[18]隨親莽山走，天旋地轉花甲叟。

坨坨鹽巴黃金貴，腳不停歇敢流淚。

馬桑坪^[19]上干粑香，斜甩背篼鹽滿倉。

誰道二郎四面山，背鹽頓頓菜湯淡。

紅軍長征渡赤水，百姓手捧郎酒美。

開倉分鹽解民懸，麻坪背水^[20]萬事全。

神風機靈奇兵下，老屋門板浮橋架。

郎泉清兮濯我腳，郎酒香兮作我藥。

惠川集義^[21]承前后，新老糟房百年守。

江流滟滟瀉千里，酒香渺渺罩萬家。

玉露一滴浥唇齒，思飛九霄醉花間。

吳公巖下美酒河，十里長灘羊舔舌^[22]。

茅臺郎酒姊妹花，秘傳古藝是一家。

造酒引取龍洞水，官井巷子^[23]郎泉貴。

盤勾勾兌九道釀，重陽吉日下沙忙。

兩次投糧七次取，端陽丟糟滿街香。

回甜空留水晶杯，輕抿喉舌醬味追。

遠山賓客何人曉，美景寶洞工藝巧。

五老峰下洞天府，天寶地寶禎祥吐。

光照星馳酒壇陣，尖刀懸壁酒苔滲。

炎日洞口微風細，藏酒需待三年期。

斜陽窖香擠屋^[24]繞，白云出岫人和^[25]妙。

二斗巖上臥佛山，靜觀冥想思悄然。

醉悟參省菩提日，俗人竊食老君丹。

觀音巖前觀音廟，四柱擎天絕壁峭。

曾想開山圓真師，只身化緣菩薩像。

廟腳百墳大塆塘，普渡甘霖平陰陽。

草木葳蕤遮綠葉，嵌入蒼山一點紅。

霧山霏雨一歲除，隔岸對放花千樹。

辛卯陽春去家走，何處堪摘灞上柳。

吾身在外心留住，綠水河灘黃昏路。

牖^[26]光點點映天狼，月華幽幽照山房。

兩頰紅潮心有意，誰知吾是醉二郎。

注：

[1]大陰，赤水河二郎段河谷高深，水道中間劈開，風水上大陰之地。

[2]昴虛，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昴星虛星，二郎方位。

[3]鳴三省，赤水河發源于雞鳴三省的云南鎮雄境內。

[4]安樂，赤水河古時曾叫安樂河。

[5]碑石帽，二郎中渡河邊的貴州岸邊有一塊天生的如墳前的碑石，上面還有三角形石帽，本地人用于觀量水位。

[6]桑木場，即今天貴州習水縣桑木鎮。

[7]空留腳印，現在二郎廟水溝里傳說留有大石腳印，另一個腳印踏在了桑木。

[8]白魚口，二郎灘回水沱下河水流出的灘口，河水變得急促，如白魚的嘴。以前傳說那里帶走了鎮上的財氣，故修建財神廟鎮住財氣。廟宇在六十年代被拆除，建材用作建老二郎小學。

[9]袍哥舵爺，即四川的哥老會成員；堂口掌事的一般稱舵把子。成員多講義氣，互相幫助。

[10]懸山穿斗，二郎老街老民居建筑形式。

[11]“老啟祖”一段，傳說雷家先祖曾做武舉人，手下苗兵眾多，后因叛亂皇帝下令絞殺全家，只剩一幼兒藏于苗人擺群下躲過一劫，成了古藺一帶雷家的一世祖人。

[12]田坎上，地名，即現今天寶洞山下黃金村一帶。

[13]興隆灣，地名，即現今習水縣甕坪村興隆灣。

[14]石墳崗，二郎灘老地名，即現今老二郎小學與郎酒廠辦公大樓一帶；下文中月亮坪亦為二郎灘地名，鄧家的祖地。

[15]狗兒石，傳說為二郎神哮天犬所化，現在二郎大橋下河水里有兩塊露出水面的礁石，名叫狗兒石。

[16]“天益號”句，二郎灘以前鹽號眾多，有德謙裕，德華隆，德祥盛，天益號等。

[17]龍門，指在四川老熟人一坐下來喝茶聊天叫擺龍門陣。

[18]束發，指男孩十四五歲。

[19]馬桑坪，即現今仁懷市沙灘鎮馬桑坪村，過去從二郎灘人工背鹽巴到馬桑坪，在從馬桑坪發運到貴州各地。

[20]麻坪背水，紅軍長征抵達二郎灘時，曾與黔軍交戰，取得二郎灘對面麻坪山背水戰的勝利。

[21]惠川集義，1898年榮昌鄧惠川在二郎灘創辦“惠川糟房”，當地人稱“老糟房”；1933年，二郎鎮雷家溝村商人雷紹清請來茅臺酒師在二郎鎮創辦集義酒廠，當地人稱“新糟房”，釀造“回沙郎酒”并更名為“郎酒”。

[22]羊舔舌，吳公巖“美酒河”摩崖石刻所在的河灘潔白如玉，傳說是仙羊的舌頭舔舐的結果。

[23]官井巷子，曾是二郎灘老街由河邊往山上延伸的盡頭，現在還存在單獨的一個巷子，東頭有上下兩個大泉眼，過去流水清冽，世稱“官井”，是當地真正的郎泉所在。

[24]擠屋，夏日潮濕悶熱時，酒窖里的酒糟發酵后散出陣陣香味，彌漫在鄰近的居民屋子里面。

[25]人和，五老峰的半山腰上還有一個還未完全開發的人和洞，洞口很小，里面幽深。

[26]牖，窗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