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給一雙手聽
作者：張 合來源：網(wǎng)絡(luò)時間：2016-05-23
張 合
《 人民日報 》（ 2016年05月04日 24 版）
多年前，先輩就曾諄諄告誡：“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題 記
為什么
告誡的警鐘一敲再敲
還是有那么一些手
好像沒有長耳朵
好像沒有長眼睛
還在
伸出來
伸出來
伸出來
哆哆嗦嗦地伸出來
鬼鬼祟祟地伸出來
大搖大擺地伸出來
有的進入了手銬
有的進入了火坑
有的進入了沼澤
曾經(jīng)是多么可愛的手啊
被父母輕輕牽著
走著笑著的肉嘟嘟的手
繽紛節(jié)日歡快起舞的
會說話有表情的手
寒夜里溫暖愛人和孩子的
堅強有力的手
蓮藕一般白白凈凈的手
桃花一般紅紅火火的手
怎么
它變了
變成了有毒的手、骯臟的手
黑色的手、冷漠的手
你還記得嗎
小時候肚子再餓
面對鄰居家梨樹上伸手可摘的果實
你從不伸出那雙干干凈凈的小手
你還記得嗎
你從小
最愛聽媽媽的故事奶奶的教誨
那么多專門說給手聽的
樸素深沉的古訓(xùn)
你還記得嗎
你從小
就樹立了一個榜樣懷揣了一個夢想
決心做一個包大人當(dāng)一生包青天
可是你
已經(jīng)忘記了
通通忘記了
忘得一字不剩
同志——
我請你
好好看看你的手
深深反省你的手
你那雙脫離正軌越走越遠的手
它曾經(jīng)
是父母辛勞耕種的一塊嫩嫩的姜
凝結(jié)著土地和種子愛的芬芳與夢想
它曾經(jīng)
是老師精心培養(yǎng)的一支神氣的筆
儲存著奔向遼闊未來的大海和天空
它曾經(jīng)
握成拳頭高高舉起
莊嚴地誦讀關(guān)于忠誠和奮斗的
入黨誓詞
它曾經(jīng)
是黨組織傾心打造的一根山間棟梁
剛勁的軀干挺拔著擔(dān)當(dāng)
它曾經(jīng)
是老百姓深情矚望的一座心上峰巒
厚實的屏障聳立著堅強
我想問你
你有什么權(quán)力
把甘果變成苦果
把妙筆變成敗筆
把棟梁蝕為朽木
把峰巒夷為平地
我可憐你
可憐你這雙手
它本來
應(yīng)該去愛
應(yīng)該給女兒扎花給母親梳頭
應(yīng)該去阻擋困苦變成關(guān)卡
應(yīng)該去搶險救災(zāi)變成擔(dān)架
應(yīng)該去托起晴空和云彩
應(yīng)該去拱衛(wèi)高山和大河
而不是
去擦拭眼淚拍打頭顱
去寫無邊無際的懺悔書和回憶錄
去掰著指頭
一分一秒測量失去自由的代價
去拆開親人書信寄來的
聲聲思念和泣血呼喊
我厭惡你
你玷污了你的手
曾經(jīng)多好多好的手啊
這世界上有幾十億人口
幾十億雙手
同樣是五個手指并肩站立
為什么
手與手的選擇迥然不同
手與手的命運高低懸殊
你看看先賢的手——
那管寧的手
一刀把華歆和功名利祿硬生生割斷
那海瑞的手
始終維護著自己清明的家風(fēng)
就是這些圣賢的手、高貴的手
把華夏的文明托舉到了泰山之巔
你看看先烈的手——
那些向侵略者揮起大刀的手
那些向舊社會扣響扳機的手
那些把勝利用小木船
劃搖給百萬雄師的手
最窮行長的手就長在
蘇區(qū)銀行行長的身上
每一分錢財
都用來延續(xù)火種而自己兩袖清風(fēng)
最先餓死的手就長在
紅軍炊事員和軍需處長身上
每一粒糧食
都用來喂養(yǎng)革命而自己兩手空空
就是這些饑餓的手、犧牲的手
給我們奪過來一幅完整的大好河山
你看看新時代的手——
那些用鉆頭井架耕種大慶油田的手
那些把紅旗渠
從藍圖上搬進農(nóng)莊的手
那些打開了中國門戶
帶來了域外新風(fēng)的手
就是這些奉獻的手、吃虧的手
給我們建造了河山萬里
而你看看你自己呢
你卻把你的手變成了挖掘機
將屬于人民的果實
一股腦兒挖進你家的溝壑
你卻把你的手變成了魔術(shù)師
將屬于國家的收獲
想方設(shè)法裝進你家的水井
你把自己的手變成了
作繭自縛的手
永遠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的手
同志——
當(dāng)我看見你第一次伸出的手
它好像蝸牛
小心翼翼伸出頭去
遇到危險又退縮回來
幾次三番
最后卻從蝸牛變成了公牛
變成了紅布挑逗下的瘋狂的斗牛
我要大聲提醒你
你距離萬丈懸崖只有幾步了
當(dāng)我看見
你和親人朋友已經(jīng)不能再握手
只能揮手
只能松手
只剩下流淚的手送別
也在流淚的手
我赫然發(fā)現(xiàn)
居然還有那么一些手
伸著的手
虛掩的手
假裝睡著的手
心事重重的手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手
見了棺材也不掉淚的手
我要大聲對你說
我 要 救 你——
我要以大海的轟鳴向你呼喊
收手
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