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迷云 第七章 悲痛葬親人
第七章 悲痛葬親人
尾隨追趕那披毛散發人的,不僅有小妹和張母,還有第三個人,那就是殷府的最得意的家丁,即少公子殷馨的隨身侍者殷獻。他一見張生投河自盡,便聲嘶力竭地高聲狂叫:“張生投河亡了——!張生投河亡了——!張生投河亡了——!”這幾聲慘烈的呼喊,頓時在鎮南河和殷府后院的上空回蕩開了,撞擊前面山巒激起的回音,更強化與喧染了這呼喊,使之更加凄楚更加悲涼更加撕心裂肺。這一來,不僅從圓門涌出的鄉鄰,就連在街道上及家里尚未入睡的人們一都向鎮南河涌來,不多一會兒,兩岸人頭攢動,人聲鼎沸,那無計其數的燈籠火把與沖天烈焰交織一起把河面映照得火紅通明。
原本心已然懸至半空的張母一聽那呼喊,頭轟一聲響似炸裂開了,渾身倏地似膨脹開來,蹦至半空旋晃著竟難以識別東西南北方向......突然“啪”一聲那失去知覺的身體重重地跌倒于河岸。才方始漸漸清醒過來。這一清醒她便呼天搶地悲號起來:“平和兒啊!你怎么啦?既然被救活了,就該隨為娘和小妹回家呀!你咋就逃了一刼卻又跳‘火坑’?‘螻蟻亦惜命’,你難道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嗎?看來,你好傻!你好蒙!你好瘟!你是成心不想活了,是不?你可知道,這些天,為了你的事已讓為娘和小款揉碎了心了!你又這么一投河,你就成心不要我們母女倆活命了!你就這么狠心么?!正好為娘也不想活了!那好。為娘隨你來了!”說著就地爬起來一縱身就往河里跳。
那小妹哭得淚人兒一樣,淚幪障住了雙眸,沒反應過來也沒看清即將發生的事情,依舊在那里抽泣。哭得雙肩聳動,渾身戰粟起來。
唯那藍衫青年早有預防,急忙跨前一步伸開雙臂接住了張母。自己險些被撞個仰巴叉跌入河中。情急中用盡全身力氣才站穩足跟幸免一難。他疾速將她抱至草坪中央一棵大樹下安全的地方,安坐于草坪上,交給小妹,并千叮囑萬叮囑,要她和母親雙雙一都要穩定情緒,以利于大伙幫助做好善后事宜。還囑咐書童千萬要謹慎守護好她們母女倆。千萬不要有半點閃失!
此刻,眾鄉鄰紛紛潮水似地涌了過來,將張家母女、藍衫青年、瘦高個子喉包蠕動的大伯、幺公和書童密密扎扎地圍到了核心。并心急如焚地議論開了:“還在這慢吞吞的干什么?趕快打撈救人呀!”“在哪些河段?用什么方法?總還得有個商量呀!”“情況緊急。快拿主意!”“誰先拿出好主意,我們大家就獎賞他!”
那藍衫青年急迫不已:“大家說得極是。我這里不揣冒昧了。我覺得,活要見人,死要見尸。若打撈起來的是張生,是真的,那殷府也難以脫離干系。據說有一種藥讓人服了會引起神經混亂。殷府是否強迫還陽的張生服了這種藥,一個勁向前奔跑,不慎落水身亡呢?若是這種情況,定要殷府吃官司。要是打撈起來的不是張生呢,這問題又來了!一嘛,張生去哪里了?是殷府殘害了?移尸何處了?二嘛,不是張生又是何人呢?他的冤死豈不累及家人嗎?這又是一樁大命案!現在,打撈是關鍵。我建議組織有潛游能力的青壯年準確潛水打撈。其它鄉鄰運用現有的打撈工具配合打撈。時間要快!”他急忙在幺公和那大伯耳畔低語了幾句。幺公和那大伯連連點頭稱是。
那大伯疾速用雙掌圍成喇叭筒高聲喊道:“請鄉鄰挪一挪,將這片草坪挪空來,呆會讓潛水組人員在這兒集結。”
隨即,他又用同樣方式繞了大半弧連續喊道:”請鄉鄰注意了!凡是四十五歲以下有潛水本領的或有潛水經歷的,一都到這片空出來的草坪上集結。抓緊時間,快快快......”
他連續呼喊了五、六聲,有人先后陸續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低聲議論著跑向那片草坪。不一會兒,草坪上就集結了大約四十余人。
幺公、大伯和藍衫青年一見直高興得合不攏嘴。
那瘦高個喉包突出的大伯十分老練,詼諧道:“見義勇為,大伙精神飽滿、熱情高漲,很好很好!真令人佩服。現在,我先挑出三個彪型大漢做‘排頭兵’,隨后大伙聽我口令,迅束站到他們的側面。面向我站成三個橫列。大家聽清楚了嗎?聽清楚了,好!”
他說罷果真疾速挑出了三個精壯漢子面向自己縱向站定了。其中有一個漢子面上倏然綻開了一絲笑影兒,鑒于那肅穆、悲情的氣氛,他疾速用手掌捂住了嘴,瞬間那絲笑影消逝,面上轉換為嚴肅神情。
那大伯將這細小的情影早看進眼里,可他并不發作,只一味發揮他那組織才能。他平靜地說:“接下來請余下的人,待會兒聽我的口令自愿向他們仨靠攏,面向我站成三個橫列。現在,大伙注意了,聽我口令:‘跑步入列——!’”
那大伯依然沉住氣,心里暗笑:“嘿!看這三個橫列,高低不齊、胖瘦不均,哪像正規的隊列?可看他們那嚴肅認真的神情,至少也可以與新兵初次列隊相比美!”可他嘴上卻說:“我們要挑選出精干的三十六人,分成三組,每組十二人。——啊,現在共有四十五人,我們點九人出列,啊!別急,也別灰心喪氣,我不是讓您們放棄救人,而是另有安排,一樣會讓你們‘見義勇為,光榮光榮’!”
說罷他立即和幺公、與藍衫青年一道逐列挑選。他對一個高個男人道:“你呀,我很清楚,心腸很好!年近六旬了,快出列吧。”他面對一個小個子說:“你以為我不清楚嗎?你嫩淘淘的,還不足十六歲。知道嗎,此次我們挑中、青年,你也快出列吧。”他面對一個不胖不瘦欲咳卻不肯咳出聲來的男人道:“咋天我碰見您在中藥鋪檢中草藥,醫生三公叮囑您:‘重感冒正發高燒,必須靜養七天,一點兒也不可以再著涼啦,千萬不可下河洗冷水澡!更不能房事!’您呀,別往里躲了!還是快給我出列吧!您的精神可佳,大家會記住您的!”
就這樣,他們共挑選出了九人。將他們分成了三組每組三人,分別在岸上監測各組潛游情況,避免險情發生。
隨即他又站到三支橫列的正中提出具體要求。他鄭重道:“潛游搜尋的河段這樣控制:組內十二人平伸兩臂,以確定第一段長度,再用同樣方式確定第二段。第二組第三組依次向前推移,只是你們會更辛苦。三個組各搜索兩遍,這么一來,各組兩遍,足可以控制一里左右長的河段了。岸上這九個人負責各組的安全動態。就這樣,各組依序開始疾速行動!據說張生不會游泳,出事后即令隨流漂移,這么短時間內也不會漂出我們控制的河段以外去。如果是另一個人,那必定頗善游泳,想必早已離開河岸回家靜養了。現在聽我口令:‘開始行——動——!’”
一時間,三個組紛紛跑向河岸,按上述方法預估大致位置。并著手丈量著自己應掌控的河段。早在河岸候著的燈籠火把,似火龍一樣密密扎扎地展布開來,接著撥水聲、呼喝聲與打撈聲融匯成巨響在夜空中回蕩。整個鎮南河如同白晝樣沸騰了。
黎明時弅,那位大伯、幺公和藍衫青年與潛游搜索的隊員們,連同張母、小妹和書童一都打坐于離殷府后院約兩里地的草坪上。四面圍著尚未回家的鄉鄰。火把已全滅了,一圈燈籠依舊亮閃閃的。
草坪靜默了好一會兒。張家母女重又開始千恩萬謝;書童釋然地回到了藍衫青年的身旁。
那藍衫青年迎住幺公和那位大伯投來的激勵的目光,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隨即站起來面向所有的鄉鄰親切溫存道:”敬愛的眾位鄉鄰,大伙辛苦一天了,為了李、張二家,丈義勇為,不辭辛勞。的確令人欽佩。我謹代表張、李二家向眾位親朋好友致以崇高敬禮,并表示真誠的謝意。本次雖然搜索無果,卻讓兩個迷團明朗化了!那就是:生病的張生去哪里了?這跳河的張生又是誰?迷團的答案總要浮出水面的。從今日凌晨起大伙要統一口徑,就這么說:‘搜索了一夜,不見任何尸身。可能跳河張生沒有死!’大伙又說:‘俗話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大家決心搜他個七天、半月,總要搜出個結果來!’大家特別要說出響亮的第三句話:‘根據以往的經驗,沉尸三日必然浮出水面。我們就等這一天!’大伙能記住這么幾句話嗎?記住了,那好,我們一直堅持這么說下去,直到有了新的結果!”
然后他走到張家母女面前撫慰道:“伯母和小妹從今向后別再悲痛欲絕。要保重身體,要有旺盛的體力和精力面對這一切。”
小妹扶著母親站了起來,嗯嗯連聲頻頻點頭,還真誠地一再表示謝意。
天空出現魚肚白。所有燈籠一都熄滅了,眾鄉鄰散去了。小妹扶著母親回了家。那藍衫青年攜了書童的手,向幺公和那位大伯道了別便穿過草坪悠然消失于樹叢里。
早飯后,牽掛張生的眾鄉鄰陸續返回到鎮南河岸。
張母在小妹的攙扶下也跚跚返回河岸。她們首先來到昨夜出事的地方。他們盯著那一小片草地尋視過去尋視過來,仿佛要尋出平和的足跡、足踏出的深坑,還要尋出他是怎么起跳,怎么一縱身投入河里的。她們下定決心,一定尋視一個結果來。于是周而復始,尋視不止。
她們開始尋看他入水的那片水域。看看是否還殘留下入水一瞬間激起的漣漪,下沉引起的氣泡。豈止看這些,她們還要看透河水,看清河床底部的泥沙與卵石,要查出足登河岸向前游走留下的足跡;或許她們想要發現那凹陷處的秘密,他是橫躺著呢?還是卷曲著呢?唉——,只可惜淚幪障住了雙眸,前面朦朧一片什么也看不見了......
她倆幾乎同時用衣袖抹去了淚水,下意識地遠望了河對岸,張母含糊不清自語道:“也計,也許......”女兒似乎在懵懂中明白母親的心意,便噙著淚扶著母親徐徐轉身向北邊高一足低一足走了過去。
母女倆站定在那里躊躇不前了。因為她們快到了殷府的南院,那道令人生厭的圓門洞開著,可以望見被燒焦了的香樟叢林;那豪華高聳的六方體建筑一夜間也已化為了灰燼;那一片狼藉的廢墟讓人望一眼也會發悚。母女倆都想到一起了:那里,也許還殘留著他的魂魄,他的足跡,他的衣衫碎片,哎呀——,還有他那尚未焚化殆盡的骨賅......母女倆不盡轉回頭對視一眼,猛然“哇”的一聲抱頭慟哭起來。連兩只路過的小鳥也停飛駐足附近的樹枝上,掉下了同情的眼淚。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耳畔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她倆一抹淚水沿聲音睨過去,發現從那道圓門涌出一群殷府黑衣短裝的家丁。他們手里分別拿著長竹桿、竹爬、網篼一應工具。他們干什么呢?要下河打撈什么呢?也打撈尸體嗎?這與他們有何相干呢?......
母女倆沒有多想,相互攙扶著一拐向東蹣跚走了過去。她們來到了兩棵大樹之間的草地,這是連接鎮南河上三孔石拱橋的平臺。她倆停住步有些遲疑。往昔這座橋總是云罩霧漫陰森森的,她倆膽怯,極少來到這附近,更說不上邁上橋面了。今日,光燦燦的陽光撒到橋面暖融融的,她倆不再猶豫,徑直走到了橋的中央。
她倆面向南面伸直身板平視前方,遠眺平直伸延向南的河面,那里時而閃金亮銀,時而升起一團一簇的薄紗。她倆心里明白,那里悠然留下了令人難以忘懷的辛酸,又何尚不是還蘊含著一線令人不肯舍棄的微妙的希望呢?
她倆不經意間垂頭俯視橋身陰蔽的水域。那里水草叢生,有不少草尖還漫出了水面。往昔有不少狂傲的小子或從橋上跳下或從近岸向這邊游來,一都被水草纏住腳溺水而亡。以致那橋面上撒滿了那些喪子母親極其悲痛的淚水。那張母突然脫口而出:“小妹,你看,這一個又一個的暈圈,就是那些母親層層疊加的淚痕!”
小妹呆愣地睨了母親一眼心里一驚,急忙扶母親走下橋來到了河東岸。可母親還頻頻回頭向橋面張望,依舊流蕩出驚悸、同情的神色。
她倆沿岸向南走著,總覺得時時都有人向自己頻頻打招呼。她倆總是一直苦苦笑著不住點頭,算是向他們作禮貌回應,也是向他們頻頻面謝。她倆覺到這段河岸比往昔長了許多,以致邁步不盡點頭不止。
終于來到了與西岸先前尋視的那片草地對應的位置。母女倆總算松了一口氣,便靜靜地停了下來,準備開紿搜尋。
不一會兒那母親從河這邊到河那邊來回往返盯視,企圖就那樣搜尋出潛水游過來的一線軌跡。母親開始留神自己足下,她突然如獲至寶樣驚呼起來:“小妹!你看,這一小片草一都濕透了!是他,一定是他,上得岸來那渾身的水撒下來給弄濕的!”隨即她從自己足下到前方的大道直至再遠處的山丘望了過去,漸漸雙眸透出了光輝,嘴角也隱隱露出了一絲絲笑。因為,在她看來,她已然獲得了一絲希望,一絲她這段時日一直以來狂熱追求的、幾經波折得復失的、此次斷定萬無一失的一線希望。小妹應聲點點頭擺擺頭,一聲不吭,不置可否。
為了面對張平和的生死一事,張家母女已變得那樣如癡如呆如懵,言行幾近反常。碰巧幺公帶著瘦高個子喉包突出的男人、身材壯碩滿面絡腮胡的男人,以及藍衫青年和書童等十余人,在鎮南河岸由南向北走來。在一番寒喧之后并表示了親切、溫暖的撫慰。至此,母女倆才方始從懵懂中漸漸清醒過來。她倆這才苦笑著一再千恩萬謝。
此刻,一群黑衣短裝的殷府家丁迎面走了過來,手上一都帶著一應的打撈工具,正邊走邊嘰嘰呱呱地發著牢騷。有的說:“喪氣的事兒也攤到我們身上!真晦氣!”有的說:“這才叫‘壞事兒天天做,好事兒不沾邊兒’!”有的說:“這正是‘穿了別人衣,端了別人碗,就得服服貼貼聽人使喚!”還有的指桑罵槐:“你們說怪不?有人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另一個剛要張口,卻一吐舌頭便緘口不語了。
那個身材壯碩滿面絡腮胡的男人伸開雙臂攔住了家丁詰問:“嗬——!你們真勤快呀!這一大早你們帶著行頭去干什么呀?”
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丁兩只小眼珠一轉噘著嘴回應道:“你還看不出嗎?這是去打撈那窮小子的尸體!這種臭差事,要不是老爺強行命令,換著別人拿千金萬金跪請我,我才不干哩!我......”當他一發現張家母女在人群中,兩只小眼睛一閉就那樣悶頭不說話了。
瘦高個喉包突出的大伯一臉嘲誚:“說你們去撈金撈銀我還信,說你們去仗義行好,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信!”
身材壯碩滿面絡腮胡的大伯也連連附和:“大哥這話說得對,我完全贊同!”隨即憶起凌晨藍衫青年提醒要統一口徑的話,便硬生生地冒了出來:“還用得著你們仗義行好?我們眾鄉鄰撈了一夜都不見結果!不過呀,大伙認為那跳河張生并沒有死!你們信不?!——唔,你們聽著:‘俗話說,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大家下定了決心,縱然撈它個七天半月,總要撈出個結果來!’”他說到此略略頓了頓,佯裝嚴肅與鄭重,強調說:“‘沉尸三日必然浮出水面。’你們信不?這是以往的經驗。我們就是要等到第三日,見到浮出水面的沉尸!”
聽了這番話,眾家丁變臉變色,聚在一起悄聲議了幾句。那個尖嘴猴腮的家丁突然躬身抱住肚子連聲“哎喲”呻吟著:“我鬧肚子,我得回去凈手!”說著一轉身踉踉蹌蹌疾走,待到他自認為別人難以看到他了時便一溜煙消失在河岸盡頭。其余家丁一都去到水邊裝模做樣地打撈起來。還一邊賊溜溜地偷看殷府那后院的圓門。
果然沉尸浮出水面了。就在第三天午后,一個鄉鄰用網篼打撈時,在那天早上張家母女鎖定的那片小小的草坪旁的河邊,躺著一個頭部膨大面色慘白身著藍色長衫的男人。消息一傳開,眾鄉鄰一都圍了上來爭看詳情。張母聞訊趕來欲趨前看個究竟,險些跌入河中。
那藍衫青年和那喉包突出的大伯與幺公商議了幾句,便組織四個健壯的青年,將那尸身小心翼翼地抬到岸邊。展開預先帶來的白床單,再將那尸身平平穩穩地放置上去。
四個壯漢尚未站起身來,那張母“哇”一聲猛撲了上來,兩個壯漢差點就沒能攔住她。她涕淚橫飛,晃著頭,散亂著頭發,時而擂胸拍膝,時而雙臂揮向空中搖晃著。就那樣沙啞著桑音哭數:“天老爺呀——!你咋不睜開眼看看!我的平和兒竟至這么凄慘!我說,老天啊!你哪配人間百姓給您磕頭燒香一味信您敬您啊?!,您咋就不發一發神威?!咋就‘好人不護佑,壞人不懲治’呢?!”她向前傾俯著身子瞥了一眼那尸身又繼續著哭數:“兒啊兒啊,我的平和兒啊!你......你......你咋就這么不幸這么可憐,遭了一難又一難,如今又落得這樣的下場啊!啊,啊啊啊......咋不叫為娘愁腸寸斷,心膽俱裂啊!啊,啊啊啊......還是為娘沒用啊,縱然盤你成人了,卻沒能保你平安啊!啊,啊啊啊......娘沒用......難道,這個世道就這樣了嗎?有誰能出來開天辟地,打出一片新天地,把我們窮苦人從水深火熱的苦海中拯救出來,像人樣平平等等活在世上,永不受人欺凌與殘害啊!有誰能出來啊......”她哭數著就這樣昏厥過去。周圍的人見了一都失了主張,無所措手足。
唯小妹一見,急忙過來摟住母親用大拇指掐住母親的人中,不一會母親便蘇醒了過來。
小妹望住母親,雙眸透出了釋懷的目光。稍一定神遂轉身走過去,蹲下來仔細盯看那人的頭和臉,隨即移步至右手邊,撈起他的袖子,原本打算查看他右手中指留下的傷痕,卻驚悚瞧見五支被退了皮肉的指骨。她猛然頭一暈竟倒了下去......
幸好正在尸檢的藍衫青年發現了,他一把將她緊緊抱住了,遂用手輕撫她的頭柔拍她的肩,嘴里輕聲呼喚:“小妹,小妹,快醒來!”過了一會他又對她說:“小妹,你要節哀順變啊......”接著他將嘴伸向她的耳朵悄聲道:”你要冷靜些......有些事兒,還得你沉著面對......這,你是知道的!”
這幾句話真管用,她漸漸平靜下來。她鎮靜地走了過去,親昵心軟地將還在飲泣的母親摟進了懷里。
那藍衫青年熟練地尸檢之后走到幺公和兩位大伯面前,神色凝重,什么也沒說。
幺公卻急切詰問:“情況怎樣?是平和嗎?”
藍衫青年未正面回答。卻若有所思道:“尸身在水中已浸泡三天了,皮肉開始潰爛。只能今天下午運回家,晚上吊唁,明日就送上山埋葬,不宜再留了。幺公您德高望重,還是您說服張家母女吧。善后之事由我來安排。好嗎?”
那位喉包突出的大伯急切搶過話把:“幺公德高望重,說服張家母女非您莫屬。善后事宜由我和胳腮胡老弟承辦。包括棺木、花圈、卜告、布置、吊唁、出殯、安葬等一應事宜全由我倆來組織。藍衫老弟足智多謀,在我們籌備過程中多多給予指點就行了。這些天您最辛苦,這些瑣事就不由您操勞了。——啊,我倒有一事相求,老弟,您尊姓大名、何方人士、在哪高就,如此等等,方便時能否告訴我們?”
“當然。”藍衫青年簡潔回答。是那樣坦誠與謙和。
那幺公閱歷頗深,也心照不宣。遂向張家母女一招手,示意她們過來敘話。那張母抹干淚水,由小妹攙扶著走了過來、
幺公神色凝重也不乏親切與溫存:“平和他娘、小妹,眼下情勢已清楚了。那小子已在水下浸泡三天了,不宜再留了。下午送回家,晚上吊唁,明日上午安葬。一應事宜由我們操辦,你倆做些相應準備就行了。”
張母面上愁云消散:“我倆全聽諸位恩公的安排。這次得到諸位恩公相助,甚是萬幸。我母女倆無以相報,待來生變牛變馬再盡全力報答。”
幺公急切道:“既如此,我們馬上分頭行動吧!”
夜幕降臨。張家廳堂橫梁上的汽燈迸射出明亮、慘白的光芒,照亮了大廳;透過大門射向了街面;穿過走道透射到天井小平臺上和臥室的窗臺上。
幾天前安置躺椅的地方,現在卻置放著一口黑色巨大的棺木。張母手撫著那棺蓋,“呼隆”一聲便低泣起來,她哽咽道:“幾日前還是活真真的人,今日竟冷森森地躺在棺木里了!咋不叫為娘心疼心酸啊......天啊,這是咋了......”
此刻,小妹站在天井平臺前,望著也已枯萎的蘭花、梔子和紅玫瑰,心都碎了!不禁自語道:“玫瑰已然枯萎了,哥您不必擔心倩姐成為他人的新娘了呀1!”她說到此,直覺到一股酸楚涌上心頭,不禁哀傷地哭數起來:“......唔......我真該死!既知道那天哥叮囑我護花是不祥的預兆,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該放您出門冤死荒野噢!”
小妹尚未止住自己的抽泣,卻被從臥室窗口傳來的啜泣聲驚呆了。她推門一看,母親正站在哪里,似給哥臨出門前穿上簇新的藍衫呢!還拿著木梳正在給哥梳頭。看上去正在像幾天前那一刻一樣,生恐理亂了哥的一根發絲......
小妹忍不住沖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了母親。就這樣,母女倆悲痛欲絕般抱頭慟哭了一場......
平和的墓地就在河畔東南山高坡上,毗鄰他父親的墳墓。
安葬完畢,小妹跪地向前來送行的鄉鄰深表謝意。
張母神志有些昏糊。只聽她自語道:“生前,您父子倆沒好好在一起呆上幾天。現在,到了這高坡上,您倆緊靠著,可以相依為命了。——唉!也好!您倆結伴嚴厲巡視著鎮南河,防止壞人使陰招損人,再不要讓古鎮發生悲情了......”
所有送葬的親友被感染了,一都涕淚俱下,傷悲不已。一位老婆婆撫慰道:“張嫂啊,節哀吧。全鎮鄉鄰都有目共睹,您家是好人家。此次遭人殘害,老天是看得到的,總有一天會還您家一個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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