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鎮(zhèn)迷云 第五章
第五章 驅魔救三人
這場人間惡夢在古鎮(zhèn)實屬罕見。也頗為玄幻與迷離。天,依舊如同上午一樣晴空萬里,間或撒過一絲且薄且淡的馬尾云。這股風沙來得蹊蹺也來得正是時候,竟把笙蕭齊鳴、歌舞升平、花紅酒綠的“苑中軒生日宴”蕩平了。一時間,軒毀人散,生日喜宴化為烏有。
那股風沙所過之處一都遭了殃。那郁郁蔥蔥的香樟叢林枝葉變枯焦了。油綠的草坪似蓋上了火山灰。那圈鮮艷奪目的玫瑰花圃也已枝折花零。那碩大的紅柱、五彩斑爛的雕梁畫棟、明凈玻窗和凈白的墻體一都似遭了一場火刼而留下的殘垣斷壁。那柔美的窗幔被折損的窗欞及破碎的玻璃壓于地面。紅地毯幾乎整個翻了個面。書廚倒塌,書籍撒了一地。文房四寶已從四寶盒中蹦了出來。裝飾廚倒壓在圓桌上,所有的古董及茶具被撞得粉碎。壁上殘存著劍銷,地面碎渣里僅露出劍柄和劍墜兒。裝飾華麗的天棚被熏得似煙鍋底。四壁的十二對紅燭,全都熄滅了,倒的倒落的落,被熔融的紅臘似剛注出就被癢化了的鮮血,一團團地直往下滴落。主賓三人依舊死去一般的躺著,一絲呼吸聲也沒有。紅絨桌布不知何時竟翻了面胡亂地蓋住了那三人的上體。通向大門的通道上狼籍般散落著人們倉惶逃竄遺棄的破衣爛衫和殘鞋舊襪。那一向被人們視為珍寶的金銀寶石精制的首飾,被踩碎后依然散射出星星點點的殘輝。軒內四壁依然還回蕩著人們突遭襲擊時陷于萬端恐怖的尖叫聲、悲號聲以及相互偶或間發(fā)出的唾罵聲。已然逃離苑中軒的人們邊回頭驚恐地張望著邊向四周逃竄......整個場面慘不忍睹。
此刻,一個身著灰色中山服的紅光滿面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殷府內宅”屏風后轉了出來,他正是本鎮(zhèn)大名鼎鼎的殷老爺。他穿過草坪直奔“苑中軒”而來。邊走喝道:“他娘的!這么大動靜,是天塌了?!還是火山爆發(fā)了!啊喲喲!我的天——啦!我家建筑了上百年的古樸典雅、裝飾華麗、我兒子讀書習字練劍休閑的寶貝書齋,竟然瞬間變成了這般模樣?你看看這周圍......唉......嗯!他娘的是誰搞的?待我把他查了出來,定要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叫他永世不得超生!他娘的!兔崽子,都去哪里了?還不趕快向我稟報詳情?”
那殷老爺向四周尋看一遍,不見兒子,只見數(shù)十個黑衣短裝的家丁六神無主地散落于草坪上,便狂怒道:“你們弄啥吃的?一都像腦袋瓜子生了銹一樣!真他娘的一群膿包飯桶!——呃!你們的少爺呢?一心一意要搞什么‘生日喜宴’,還特意要設于我家最古典華麗的‘苑中軒’內。結果咋樣了?!都他娘的毀了我的寶貝建筑!真疼壞我的心尖了噢!我說,你們呀!他人呢?快給我找了來!”
那高個子殷獻和矮胖子殷誠疾忙畢恭畢敬地躬身站立于老爺面前,齊聲卑微道:“奴才在。請老爺吩咐。”
“這是怎么回事?竟弄成這付樣子!快去將你們少爺叫來!還要我再重復一遍嗎?!真是的!”殷老爺著實發(fā)火了.
那殷誠和殷獻面色鐵青,相互對視著,一臉的驚恐與無奈。
“還沒聽清楚嗎?我再重復一遍,快將你們的少爺給我叫來!”那殷老爺火上添火,怒不可遏,面上的青筋也爆突了起來。
殷誠急忙向殷獻遞了個眼色,示意他趕快向老爺如實匯報。
那殷獻皺了皺眉十分不情愿。在殷誠一再催促下只得硬著頭皮挪步到老爺身側,拉伸脖頸用嘴對著老爺?shù)亩鋰侣暻难缘溃?/span>“回秉老爺,據(jù)我所知,少爺他在‘苑中軒’內。他與他的兩位同窗學友全都暈厥在太師椅上了,已然人事不省了!請老爺息怒,少爺來不了啦。”
”哎呀!這還了得!”殷老爺急得連連搓掌氣也快喘不過來了。他稍一鎮(zhèn)定便催促道:“快!趕快!稍一遲延就怕來不及了!殷獻,你先派人包圍‘苑中軒’,保護好現(xiàn)場,絕對不讓任何人進去。再派一批人在后門、圍墻、叢林邊、‘苑中軒’周圍大片草地、中庭通往這邊的草坪一都加崗布哨。切實維護好秩序,千萬不能讓圍觀的民眾隨意走動,甚至跑到‘苑中軒’附近,更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人闖入軒內。都聽清楚了嗎?!立在此地干啥?還不趕快行動!”
殷獻派了十二個人從外面將‘苑中軒’給包圍了起來,在其門口還添了四個門衛(wèi)。隨即跑步叫來三十余人分別去后門、圍墻、叢林邊、連接中庭和內宅的兩個草坪加崗布哨。看看一都布置好了。才舒了一口氣,在額頭上抹了一把汗像播雨一樣撒到草坪上。
那殷老爺釋然地隱隱一笑,遂轉對那殷誠道:“你過來!靠近我!我有話交代!”
那殷誠會意,一個箭步靠了過去,踮起足尖伸直脖頸并將耳朵伸了過去。只見那老爺在他的耳畔嚶聲悄然說了幾句,他微微點著頭。隨即老爺大聲強調道:“你立刻打電話給師爺,說我叫他與法醫(yī)、偵查組做好準備,你隨車去接他們,時間緊迫,行動要快!”
那殷誠接受命令,便一溜煙似的向中庭跑去。
消息不徑而走。很快就在全鎮(zhèn)傳播開了。古鎮(zhèn)民眾懷著驚異與好奇紛紛向殷府踴來。人流兩旁還蹦跳著一群男女孩童跟了過來。很快那連接“苑中軒”和中庭的大草坪上站滿了民眾,他們里三層外三層地簇擁在草坪上,要不是遭到家丁的阻攔,他們早已沖進“苑中軒”看個究竟了。聞訊趕來的鄉(xiāng)鄰越來越多,被圈定的空間快容納不下了。
鑒于平素對殷府的不滿,加之此次事出蹊蹺,圍觀的民眾紛紛議論起來。一個短發(fā)中年婦女十分迷惑:“真費解!今日晴天緲緲,藍天白云,全鎮(zhèn)普遍感覺天氣晴好。怎么單單殷府的‘苑中軒’竟會飛沙走石,黑煙滾滾呢?這是招了晦氣中了邪魔了嗎?這簡真就是一個迷團!”
一個后腦挽著髻滿面慈祥的婆婆不無惋惜:“聽說這‘苑中軒’是殷府最珍貴的古典建筑,至少已有一百余年的歷史了,據(jù)說其裝飾典雅華麗美不勝收,又是少公子最喜歡的書齋,咋就這樣被毀于一旦了?又聽說,那少公子今日專門用八抬大轎請了兩名同窗好友,一道品嘗、欣賞美酒佳肴與輕歌漫舞,共享生日快樂與幸福。這是何等的好事、幸事。怎么就遭此一刼呢?別說這少公子本人及其家人受不了,就連古鎮(zhèn)一般人也會不無痛心的。唉1——,真是一言難盡啊!”
那位身材瘦高喉包突出的男人不以為然:“我說您這位大媽的心腸忒好了。您還會為殷家難受。其實呀,這人世間時時處處一都體現(xiàn)了因果關系,‘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皆報!’,這是世間常理。您可看見,全鎮(zhèn)上上下下,哪家何曾遭了這樣的刼難?唯他殷家才會如此遭殃。——呃,我想說的是,早前依稀聽人說,這殷家也曾卷入國民政府的腐敗政局,政界內訌,相互傾軋,重重陰謀,殺戮疊起,恐怕此人家也已不是善類了。此次遭刼應當看作是‘壞事干絕,遭了報應’,正應了那一句‘時候一到,一切皆報’。一會細看詳情,就盡皆知曉了噢!”
一個身材壯碩滿面絡腮胡的男人頗有同感:“這位大哥的話正合我意。俗話說:‘惡有惡報, 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殷家遭此刼正是到了‘遭報應’的時候了!大哥所說的那些事兒,世上早有傳聞。正應了民間的一句話:‘你在世上干,老天爺在天上看,你壞事兒干多了,就遭天譴了!’這殷家遭此刼,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嗎?大伙說,是還是不是呢?”
一個年近三十的藍衫青年微微一笑表走露了異議:“那好,干了壞事遭天譴,這話我同意。可是人家李張二位學子及其家人,一都是正人君子。這次上他家赴宴受連累遭了此刼,就太不公平了!當然,殷家是殷家,他們是他們。殷家確系遭報應,而他們卻應另當別論了!”
那個瘦高個子喉包突出的男人也不無同情:“那李張二學子同遭此刼確系冤枉,可以換個角度看,這次刼難來得太蹊蹺 ,難道不可以認為,這次刼難正是沖他們二位來的嗎?對對對,我猜想正是這么回事兒,有人設計陰謀殘害他倆也未可定!”
大家都說此話有理,正想繼續(xù)熱議下去。此刻古鎮(zhèn)至尊長者鄭幺公正氣喘吁吁地引領著李、張兩家的家人憂心忡忡地朝這邊趕了過來。一都聽到了眾鄉(xiāng)鄰的議論,由于情況緊急,忙于趕路,也就沒機會去理會。
那鄭幺公情緒激昂卻透著無盡的親切與溫存,邊用雙臂向左右兩側撥動開路,邊高聲嚷嚷:“十二萬分火急!十二萬分火急!諸位鄉(xiāng)鄰,朋友們!對不住啦,給大伙增加麻煩啦!請諸位快快讓出一條通道,讓李、張二家的家人過去,看看自家的兒、女,這是關乎他們兒、女的生死存亡的大事!——都讓開道了!真好真好!謝謝啦!謝謝!謝謝!”
眾鄉(xiāng)鄰一下就都明白了,紛紛向后退去。不僅幺公他們所到之處讓開了道,而且就連他們尚未到達的地方一都自然而然地嘩一聲閃開了一條寬寬的通道,猶如避水珠發(fā)生了神威,嘩一聲便將海水劈開了一樣。眾鄉(xiāng)鄰一都把視線投射到幺公他們五人身上,異口同聲喊道:“救人要緊!快快快!再加把勁!快快快!再加把勁!”
他們似經了五千米疾跑,一到終點就累得直不起腰來。李父小心翼翼地為幺公輕撫著胸膛,那幺公無力地擺擺手:“去,去看看他們!”張母喘得實在不行了,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李母一見緩緩挪步過去也伴在她的身側席地而坐,還伸出手親切柔軟地給她撫著背。那小妹時蹲時立,緊張而焦急地擺動著羊角小辮四處張望。雙手還交替著在額上、面頰和下巴上抹了汗拋撒于草坪。
那鄭幺公稍稍休息就直起腰向著黑衣短裝的家丁,笑容可掬道:“請行行好,讓他們進軒內看看自己的兒和女吧。聽說他倆都快不行了呢!諸位,您們就行行好吧!呵——”
那七八個家丁一字排開板著面孔伸開雙臂像一堵墻一樣阻住了去路。經再三哀求依然無果。
其中一個三大五粗的壯漢兇巴巴地吼道:“吵啥吵!別費心思了!老爺早已吩咐,任何人不得進‘苑中軒’!你們還是靜候老爺吩咐吧!”
鄭幺公擺擺頭攤攤手,一副無奈的神情。李父不住嘆息。李、張二母心急如焚凄哀地低泣著,小妹揮拳頓足怒不可遏。只是迫于無奈,他們只好平伏自己,一聲不響地靜候著。
這邊剛一停息,那邊卻又喧嚷了起來。從“殷府內宅”屏風后面急沖沖地轉出一個胖乎乎的中年婦人來。她便是殷家的大太太。她茶盤似的臉。細眉毛金魚眼,鷹勾鼻下兩片厚嘴唇似涂得欲滴血,面頰粉得猶如兩道石灰墻。上身著著橙色綢衣,下身套著青色燈籠褲,足扁還鑲了刺繡的彩色花邊兒。一雙包沒包住、裹沒裹緊的大棕子腳,支撐著重且笨的身軀,踏到地面發(fā)出似男人走步般的咚咚響。一邊大步流星走來,一邊大發(fā)雷庭:”怎么啦!全都瞞著我嗎!外面塌天了!屋內靜得像沒有一個人。盡把我蒙在鼓里,鎖在屋里!哼!我看你們周身的皮著癢了!哼——!要想瞞我呀!休想!你們只能瞞我一時,卻不能瞞我一世!我呀,不用多大一會功夫,就一都會弄明白的。我看呀到那時,你們該如何收場?!“
“是老爺不讓我們驚撓了您。”一個身邊的侍女柔聲柔氣回道。還怯怯地將雙手在腰間抱了抱:“請大太太恕罪。”
大太太大眼珠一翻不依不饒:“我早就說過,凡事都不能瞞著我。現(xiàn)在倒好,你們對老爺言聽計從;對我卻陽奉陰為!似這樣的貼身侍女要來干啥?我一個也不想留了!今日下午我就將你們全放了!”
她的話真把侍女們嚇得瑟瑟發(fā)抖,沒一個人敢吱聲。一都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她向這邊奔來。
她呼地立在老爺面前昂起了頭,怒氣未消:“老爺——!您也是!這事瞞著我,直把我急得渾身發(fā)顫!”說著向身側睨了一眼,重重地塌在那事先為她預備好的太師椅上。將一條腿盤卷了起來,頭一偏極其傲慢::“發(fā)生啥事兒了?快快說來聽聽!”
那殷老爺走了過去微微俯下頭嚶聲輕言道:“兒子出了點事兒,正躺在‘苑中軒’內,一時.....半會......還......沒醒過來。現(xiàn)在......正在勘察......您......稍稍歇息,此事是急不來的。”
“什么?”大太太一聽,猛然蹦了起來,引得渾身肥肉顫抖不已。“出了點事兒?還沒醒過來?此事還急不來的!你說得這么輕松啊——!哎呀,我的天——!哎呀我的馨兒哇......唉——!平素看你們鬼鬼祟祟、陰陽怪氣的,莫不是耍陰謀弄詭計,使陰招損人!損去損來竟然損到自己的頭了,遭報應了!哎呀呀,這事如何是好!”她號淘大哭起來,一邊拍打著膝蓋一邊掏手絹擦抹著眼淚。
那殷老爺一時手腳無措,又派人去催勘察結果。
那瘦骨嶙峋的師爺帶著法醫(yī)、勘察員和書記員一行五人,按老爺吩咐進“苑中軒”進行現(xiàn)場勘察,竟演出了恐怖一幕。
一個領路的黑色短裝家丁吩咐兩個守門的彪形大漢開門。說來也怪,那兩個彪形大漢無論怎么用力也帶不動門。他倆咬緊牙拼命拽,門才開始徐徐啟動。一連串強烈的震動,卷著一陣粗獷、高亢、刺耳、蕩腦、震蕩牙幫的“吱吱嘠嘠”的令人恐怖的怪響。
兩個彪形大漢相顧失色,不禁自言自語:“這就奇了怪了!方才開啟兩遍沒有絲毫的聲響,此次竟......”他們倆怕將“恐怖”傳染開去,驚撓了老爺和太太,便急忙閉了嘴。
哪曾想那前來勘察的五人早已嚇得目瞪口呆,半響也說不出話來。他們瑟瑟索索埋頭聚集在一起,只敢拿眼角的余光去偷窺那兩扁神密莫測的門。在一片迷蒙驚悚中那門終于開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那師爺擺擺頭無可奈何道:“沒法子!有差事在身,還是進吧!”
于是法醫(yī)在前,兩位勘察員隨后,書記員列三,師爺斷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心翼翼地探著步進入“苑中軒”。
突然天棚上滴答一聲一個微小的東西掉落了下來。接著一絲香纖樣的光線射了下來。猶如在黑暗的萬丈深淵從天而下為絕望者投來一絲生命線。可那畢竟是從天棚降下的一線蛛絲,軒內依舊一片漆黑。
五人高一腳低一腳緩緩往前探步。突然斷后的師爺倏地覺到后腦勺一股勁風掠過,剎那間一個重物哐噹一聲擊中地面。五人一都嚇得向前疾跑,不料被什么絆了一跤一都跌入一個柔軟的低矮的“帳篷”里。疾速擰手電一看,竟是被翻卷過來的紅地毯。
正由于剛才手電向四周晃了晃,不禁喚醒了四周已然沉睡多時的光點,猛然間此起彼伏持櫝不斷閃射出綠瑩瑩、黃燦燦的光輝。恰似墳場那閃爍不定的鬼火。他們備感一股股寒流沿著背脊梁直沖刷到了褲腰。
他們正在想聚在一起以軀除突然襲來的驚怵與寒涼。不料南墻啪啪響了幾聲,相互閉合的兩幅窗縵“嘩”地一聲向左右兩側“撕裂”開來,一股強烈的陽光猛然投射進來,直照得他們頭暈目眩。為了避免遭‘刺盲’,一都本能地伸出右臂掩住了雙眼。不禁向北側倒了過去。站在北側的法醫(yī)失了支撐,跌至半空左肋被一個木質硬物彈了出來,僵直地向地面倒下去。慌亂中他抓了一條臂膀才免于仰巴叉跌到地面。他以為是同伴伸出的一只友誼的手,連聲說“謝謝!”可稍一感驗,倏地覺到那只冰涼滑膩的手絕不是同事的,急忙擰亮手電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慘白無體溫的手。他猛然一驚便壯著膽往上看,發(fā)現(xiàn)那是一個劉海齊眉長發(fā)披肩的少女,慘白的面上兩只眼球爆突,口腔猛然張咧著,似遭了突襲而萬般恐懼,也似被激惱破口大罵!恍惚間似覺到旁側尚有兩人,方才還仰倒在太師椅上,此刻怎么卻“啪啪”連響兩聲后,他倆竟也已將頭撲到了桌面上了。他呼地直起身來驚愕道:”嗬!一都活了!”
其余四人猛然間聽得“一都活了”便嚇得沒命往外逃。
“慢著!”法醫(yī)大聲喝道:“我是說他們似活了,并沒有說他們真的活了。快返回來仔細勘察吧。”
法醫(yī)與兩個勘察員對那三人的面部和五官進行了詳察。法醫(yī)邊查看邊描述:“面部覆蓋了灰塵,面肌尚未完全僵硬,眼神雖然透著驚悸卻并未完全散亂。鼻孔、耳孔和口腔沒有出血。”他蹲下去將銀針插進半截壺的殘酒里,還另取了銀針插進殘缺的酒杯和半碟雞肉里,一都沒發(fā)生色變。那書記員伴在他們身邊一一作了記錄。
法醫(yī)走到師爺身旁釋然卻不乏畏懼道:“沒中毒的跡象。只是......只是驚嚇吧。也許,游魂還正在漫游陰曹地府吧,要想還陽卻沒那么容易!唉——,這里是一個可怖的人間地獄啊!沒必要在這里停留,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走!快走!”
于是師爺在前、書記員其后、勘察員緊跟,法醫(yī)斷后,他們五人蜂擁著離開了“苑中軒”。沒走幾步,一都扭頭留意門衛(wèi)關閉大門。兩扇大門輕松地緩緩地閉合上了,沒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那師爺無盡迷惑:“這就奇怪了!難道......”
沒待他說下去他們四人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都流蕩出驚怵、恐懼、疑惑與后怕的神色。
正在“苑中軒”勘察時,這邊殷家與李、張二家發(fā)生了激烈的爭執(zhí)。那大太太在一連串數(shù)落丈夫之際,不經意間發(fā)現(xiàn)本鎮(zhèn)鄭幺公帶了兩戶人家過來,便將滿腹怒火發(fā)泄到鄭幺公身上。她左眉一揚右眼一瞇,厚嘴唇就那樣咧開來譏誚道:“喲——!我說幺公您呀,好辛苦啊,把這古鎮(zhèn)一東一西的兩家人一都帶來了,但不知是來殷家拜壽呢?還是來殷家算帳呢?”
那鄭幺公也著實不客氣。在輕蔑中添了幾分嘲誚:“承蒙大太太這么觀注我。您是來給我接風洗塵呢、還是給我磕頭下拜呢?您都這么高的身價,真難為您了!——我也想問,大太太您看太陽都升到中天了您咋就沒洗嗽呢!不然怎么一張嘴就噴狊呢?!想當初您年輕貌美時沒少挨您公公的克,現(xiàn)如今都已老態(tài)龍鐘了,還那付德行!這正應了我們古鎮(zhèn)一句俗話:‘老馬不死舊性在’,您呀怕是要將您這德行連同您的這簍肥泡泡一道送進棺材才罷休了噢!”
那肥婆料定自己斗嘴贏不了幺公。便遷怒到李、張二家。她頭一偏信口雌黃:“一個招了晦氣中了邪魔的小子也竟敢到冠冕堂皇的殷府來赴生日喜宴,真令人笑掉牙!尤其招人憎恨的是,竟給我這喜氣充盈、‘太平盛時’的殷府帶來了晦氣與邪魔,不僅毀了我家至珍至貴的古樸典雅的‘苑中軒’,還讓我那‘龍?zhí)印愕膶氊悆鹤釉庋晔茏锶耸虏皇。 牵∵€有這家的丫頭片子。自以為是‘出水芙蓉’‘靚麗仙姬’。也不睜眼看看,殷氏少公子也已有了掌上明珠惠娘了,還故作多情,投懷送抱,真恬不知恥!依我看啦,還是識時務明大禮好!別在這里胡攪合了!”
那李母一向穩(wěn)重且不善詞令,一聽一時間組織不起反擊,直氣得渾身發(fā)顫說不出話來了。那李父直擺頭,對這種女人鄙夷不屑,覺到不值得與這種不顧體面不識禮不知羞的下三賴費口舌。于是他把臉別轉一側。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可是那張母就不同了。她思忖道:“我這一脈單傳的獨子,被你殷府騙了來,眼看就要被斷送性命了, 我還有什么顧忌了!”于是她站前一步面對著那刁婦嚴厲且從容地數(shù)落起來:“且不說你的長相與德行了,就拿你潑污人家李倩來說吧,人家是大江南北少有的窈窕淑女,全鎮(zhèn)哪個不夸她純潔、正直、善良、才華橫溢,她與我家那小子純情相愛,用情專一,誰不夸他倆是天造地設一雙。你家小子像綠頭蒼蠅樣纏她,她早已厭惡至極,躲都來不及,咋會故作多情,投懷送抱呢?!你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不顧事實真相瞎胡謅,讓整個古鎮(zhèn)鄉(xiāng)鄰聽了全都會笑掉牙!就拿我家那小子來說吧,在我家靜養(yǎng),穩(wěn)穩(wěn)當當,安然無恙,誰愿意到你家來遭此禍殃?!你說他給你家?guī)砹藶牡湥也唤獑?/span>,是誰跑到我家對我兒子說,別在家悶壞了,出去走走,透透空氣,我家是最安全的去處;是誰怕我兒了放單線不肯前往,就勸李倩與他成雙結伴,一道前行,還特意派了殷誠和殷獻來接;是誰一顧面子二顯誠意,用八抬大轎將他倆抬進了殷府?是誰特意改了生日,撇開至親好友,單單接受他倆的生日祝福?是誰在‘苑中軒’設下山珍海味、輕歌漫舞款待他倆?誰知道這是真心?還是陷阱?好了,千般事萬般事,還不如搶救人命要緊!老爺,幺公,眾鄉(xiāng)鄰,大家說,是與不是呢?“
正好勘察的五人走了過來。那師爺心急火燎道:”那位大嫂說得極是!經勘察,無投毒跡象。他們三人經了莫大的驚嚇,已魂飛魄散,此刻怕正漫游陰曹地府嘍,如不趕快施救,一旦耽誤時辰,怕只怕他們仨就難以還陽了!老爺,太太,您們快拿主意吧!”
那殷老爺也火燒火燎,刻意瞪了大太太一眼,遂轉身張臂昂首大聲疾呼:“天——!誰來驅魔救仨人啊——?”
不知從何處突然飄來了那位瘦高個相貌猥瑣且令人生厭的道長。身后尾隨著他的四個徒弟。其中一個徒弟的背影和長相均與張平和十分仿佛。除了小妹因見過此人而不以為異以外,張母、李家二老、幺公和兩位大伯一都驚奇不已,目瞪口呆了。
那道長左手一揮拂塵,右掌豎于胸前:“無量天尊——!我們能驅魔救仨人!我們師徒五人已然有備而來。請老爺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