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會議與婚禮
早上九時許張玉蓉帶著易大哥趕來了。張玉蓉看見易大哥與子敬哥相見時的那股親熱勁遂站到一旁注視著他們。
“你還活著啊！”易大哥高興得幾乎要蹦跳起來：“這是古鎮鄉民和我們組織的大喜事兒！我無法尋到你，可是我心里咋會相信你就犧牲了呢？”
“我哪能就死去了呢？”羅子敬親切地微笑著說道：“革命尚未成功，我怎么就去見馬克思呢?再說馬克思也不肯要我呀！”
“這到是！”易大哥走上前還在子敬哥的胸部擂了一拳：“你呀，說得真對！不過，就是把日寇趕走了，我倆也不能就去馬克思那里。因為呀馬克思會這么說，”他挺著胸膛直著頸脖一本正經的樣子。“我說你們二位呀，趕走了日寇，就建立新中國吧，還要建設社會主義哩！那社會主義強國還沒建成我是不會收你們的呀！”說罷自管自的笑了起來。羅子敬也被引逗得歡欣地笑了。
站在一旁的張玉蓉雖然并未完全聽懂卻也愉悅地伴和著笑了起來。
就在此時張嬸也領著陶玉秀趕來了。她首先與易大哥親切握了手，隨即走到羅子敬面前仔細地端詳著他，驚喜交集，淚光瑩瑩，嘴唇微微顫動著，半響也說不出話來。還是羅子敬微微閃了閃濕潤的眼睛打破了沉寂：“來了噢！見到你真高興啊！”
“是啊，你健在，你康復了，我真高興！”她用衣袖抹了抹眼角面上立時展開了笑影。
此刻，張玉蓉看了看她倆心里想，他倆原本是多好的一對啊，老天為啥就這樣無情？就這樣活活地將他倆給折散了啊？呃——！真正的罪魁禍首還是那日特漢奸！唉，真替他倆惋惜。當她看到他與她都轉臉望著自己時便倏地羞紅了臉垂下了頭。她心里說，他們準定提到了我，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呀！
那陶玉秀已然看見了她那眼神她那對他無盡尊敬、仰慕、親切、溫柔以及脈脈含情的眼神；同時也注意到了他那對她親切、溫和與隨和即那種親密無間時才有的那種不拘謹不嚴厲然而又不輕率不猥褻的隨和。她幾乎看懂了他與她之間的自然流露出的隱秘。她注意到了易大哥也在窺看他與她，并注意到了他在那里微笑著搖晃著腦袋。他與自己的視線相接了，兩人一都會心地愉悅地可意地釋然一笑。并一都透出了由衷祝福的善意。
張嬸尋視了一遍又一遍，完全讀懂了他們每一個人的心境，她也為此異常高興。她不禁走了過來歡悅地說道：“看見你們團聚了，我真高興！這樣吧，我去準備些好酒好菜，大家好好慶賀慶賀！”
大伙一都異口同聲說：“謝謝！”
張玉蓉手撫垂到胸前的辮梢：“那——，您們就開會吧。我在前院后院放哨還在周圍巡巡，包你們安全！”說著兩眼瞇成了菀豆扁兒樣兒兩個笑窩也溢散出了蜂蜜，再一甩大辮子樂陶陶地跑過去了。
支委會準時開始。他們首先分析了古鎮的形勢。
易大哥說道：“經了前些時日的工作，古鎮鄉民都普遍覺悟了。他們恨那驚天陰謀，巴望一個早上就將這個驚天陰謀粉碎。從目前來看，鄉民都不愿見到曹賊一伙，見他們走過來了就改道而行，不愿與他們說上半句話，更不愿為他們做任何事兒！就那幾個富戶而言，黎家老爺已然癱瘓在床，與曹府斷了往來；劉老爺天天托詞外地進貨不肯見曹府那伙人。為了阻止那伙人肆意闖入還特地準備了幾支槍讓家丁持槍守衛；賈家一天到晚更是望不到賈善人的面，成天由賈三叔閉門不讓任何人進；那鄉長也少了與曹府的往來。至于那觀音巖的熊家的情況不是太清楚，可根據他們曾除了對抗日前線捐贈以外，都把其余的錢隱藏起來不肯送與曹賊那伙人，拿這些情況來看，他們也不肯任由日特漢奸擺布。至于敵人的動態，那伙人以為我們的臺柱一死一逃斷定組織已然垮了，他們認為古鎮天是他們的天地是他們的地，可以專橫跋扈、甚囂塵上了。”
“我接觸的范圍有限，只知道周圍的鄉民的愛國抗日救亡的情緒高漲，正盼望我們黨去組織去領導他們。”陶玉秀面有慚色，匯報極為簡單。
羅子敬邊回憶邊敘述：“據玉蓉匯報所說，劉家以老爺去瀘州進貨至少要半月才能返回為由，拒絕便衣進入，當便衣妄圖強行闖入時遂讓家丁持槍阻攔，效果甚好；當便衣狡辯時大太太以女主不接待男客為由加以拒絕，并將賣挑花兒的玉蓉帶入府內以向便衣示威，使那伙人‘自搭臺階自下臺’訕訕地惶惶地離開了。猶其當日特便衣出示所謂公文要劉府執行時，大太太竭盡挖苦諷剌之能事：古鎮是國統區，請出示國民政府的印章，或出示鄉政府的印章；特意說要是古鎮是蘇區的話，還要出示共產黨領導的蘇區政府的印章。明明是對日特衛隊顧問團的蔑視，充分表現了中華民族的民族氣慨，也透示出對共產黨的擁護和對蘇區的向往！
“那賈家就根本不開門。等便衣來訪只稀開一條門縫，推說善人不在，就直接將便衣拒之門外。看來那些大戶拒絕與曹府的人接觸拒絕為他們提供任何資助，是堅決的也是成功的。
“即便是曹府內也不是鐵板一塊。除了曹團長與日特穿連襠褲以外，曹太太也是主張愛國抗日救亡的。她不僅敢于當著趙副官的面以買挑花兒為由把玉蓉領進曹府，還向玉蓉透露了便衣人數、西廂房既是住人又是存儲武器的賊窩，她還特別告訴玉蓉再隔五年半她就要做六十大壽，邀請玉蓉那時為她制作各種挑花飾品。她特地告訴玉蓉她希望那時古鎮發生改天換地的大事！她可能在預先暗示可以提供的某種機會以及她那夢寐以求的期待！
“這次玉蓉意外地講述了她爺爺徒手打虎的故事。她爺爺徒手打虎被虎傷墜下懸巖看來必死無疑卻回活過來又擊退兇惡的猛虎。經賈三叔點撥，那被敵人槍殺于河心的革命人看上去必死無疑卻回活過來又把敵人消滅，這也是可能的。這預示著組織的存在，組織力量的存在，還預示著斗爭的前途是光明的，組織與民眾正積畜力量，總有那么一天會全殲敵人的！無疑讓人們看到了希望從而堅定了信心！”
會議討論了建立抗日武裝的重要性與必要性。
羅子敬深有感觸地說道：“前次我所以慘遭曹賊一伙追殺險些喪命，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沒有自己的武裝。在這之前的斗爭歸結起來都是政治、思想和文化的斗爭。雖然我們也建立了竹纖擔隊，但也不是掌握與運用現代兵器。幾乎我們與他們的對壘僅只是徒手與現代武器的對壘。此后他們所以氣焰囂張，也正是他們握有現代武器。玉蓉在賈府和劉府講述她爺斗虎先敗后勝的事例足以說明，斗猛虎斗豺狼斗頑敵都如玉蓉和莉莉所說要‘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刀對刀槍對槍硬碰硬’！劉家能阻止便衣肆意闖入也就是靠槍！我們將來要對抗甚至全殲日特漢奸更必須靠我們的強大的武裝！
“我們古鎮處于一個特殊環境，既不是抗日前線也不是日占區，既不是國民黨強力統治的白區也不是共產黨領導的蘇區；它是國統區的邊遠薄弱區域，也是充滿硝煙味的大后方也就是不是前線的前線。在這種特殊的區域，前期重在發動群眾，揭露敵人陰謀，阻止敵人建立衛隊以及反對將之變成為南洋日軍入侵我國大西南與東線形成夾擊之勢的別動隊，還截流一切資金不給予日特漢奸以任何給養；并為前線抗日軍民輸送了大批的兵源與軍糧從而間接地有力打擊了東線日寇。這一切斗爭都是正確的，必要的。而且從取得的戰績看，意義是重大而深遠的。我們必須要正確地評估前期的斗爭。
“根據敵我力量的懸殊，鑒于我方是民族解放的正義戰爭與日方是侵略的非正義戰爭的區別，日寇妄想快速亡我而不得逞，我方也不可能速戰速決。正如偉大領袖毛澤東號召我們的，我們抗日戰爭要堅持持久戰。我們古鎮從現在起必須從政治、思想、組織和武裝上都要做好充分的準備，從現在起要進行長期斗爭，或許三年，或許五年，或許甚至進行八年的斗爭。總有一天，即到了那一天，古鎮鄉民趕走甚至全殲曹府那幫日特漢奸！全國軍民也把日寇趕回老家去！
“現在要研究的重點問題就是如何建立古鎮的人民武裝。這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課題也是一個大難題！希望大家發表高見。”
陶玉秀清了清嗓音說道：“我認為，古鎮應當建立比曹賊他們多出幾倍到十倍的人民武裝。”她眨眨眼睛從實際出發：“可以因地制宜，按幾個鄉分頭建立民兵組織，如同華北地區建立強大的抗日民兵武裝一樣。我所在的‘花鼓場’建立一支民兵組織，子敬哥這邊建立‘水竹鄉’民兵組織，還有大理鄉、白鶴鄉等一都可以建立民兵組織。各鄉民兵可以運用戰國時列國紛爭的戰略策略思想，當他們來襲擊某鄉民兵時，這個鄉的民兵就迎頭痛擊甚至將這股入侵的敵人全殲；如果他們用大股武裝力量妄圖吃掉某鄉的民兵組織，其它鄉的民兵即可以出其不意端它的老巢；待到各鄉民兵一都得以足夠強大的時候，就可以合圍曹府一舉全殲日特漢奸！”
易大哥猶如當日在新街子茶錧夸耀陶玉秀樣伸出大姆指贊譽道：“玉秀真的了得，不僅是政治家、思想家、文學家、戲劇家，還是一個杰出的軍事家噢！”
“看你說的，讓我羞愧難當！”陶玉秀急忙解釋道：‘我這是胡亂說說，不過就是從實際出發，想到啥就說啥啊！”說著不覺臉面紅了起來。透出幾分興奮也透出幾分羞澀。
羅子敬十分贊成陶玉秀的意見，也微笑著不住點頭。
經了一會沉默易大哥突然興奮起來：“我想在古鎮街上也能建立街坊民兵組織。雖然這是在敵人的鼻尖下眼皮下，只要把工作做得十分隱秘與機警，敵人是難以發現與防備的。一旦敵人偷襲某鄉民兵組織，我們街坊民兵就突然襲擊曹府，讓他們‘東西不能顧南北不能護’惶惶不可終日！”
羅子敬衷心贊頌道“甚好！甚好！”
陶玉秀這回豎起了大姆指欣然贊譽道：“妙哉！妙哉！”
羅子敬因勢利導很快轉入了另外的話題：“建立各支民兵組織的資金，可以由古鎮各個大戶資助部分，也可以向上級申報由解放區調撥武器或從抗日軍隊抽調部分繳獲的武器，也可以向漢陽兵工廠求助，還可以繳獲一小股出來偷襲的曹賊武裝，甚至偷襲曹府的武器庫盜取武器。這個事兒不能操之過急，要慢慢來，周密考慮各個細節，按計劃分步進行，踏踏實實，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個勝利。過幾天我拿出一個具體方案供大家商議最后決斷。”
說到這里他顯出幾分的嚴肅：“本次張玉蓉聯絡有功，意外偵察也有收獲。但是組織沒給她下達偵察任務，她已犯了紀律險些釀成危險。組織要不要給予她一定的紀律處分？請大家發表意見。”
易大哥與陶玉秀相互看看顯得十分嚴肅一時都沒有說話。
羅子敬也在邊思考邊等待。
易大哥嚴肅說了：“據我所知，玉蓉并未違背紀律。那是機智與靈活。試想想，要是她不在通知我之后又去了解了那么多重要情況，我們今天的會議能研究出這么多問題嗎?能得出這么多的正確結論嗎？能讓群眾和我們自己的同志想像到你還可能活著組織還依然存在革命力量正在積蓄著嗎？能讓人確認武裝斗爭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嗎？事前沒給下達這類任務，是因為組織對當前情況摸得不準對必將展開的斗爭也無充分的預判。可以這么說，玉蓉一天就做了我們好幾個人好幾天才能作到的事兒。她的功績是十分顯著的！我們夸她獎她都還來不及，哪里還能治她罰她呢？”
“這么說，對她不但不能處分還要給予嘉獎了？”羅子敬起初的矛盾心理瞬間雪化冰消了。他的面上也展露出對她的敬重與愛憐。
陶玉秀也對玉蓉妹肅然起敬：“子敬哥曾夸玉蓉妹‘秀外惠中’,真是夸得好呀！像玉蓉這么好的素質，做事聰慧、勇敢、沉著、機智、干練又不張揚，這些都是我不能及的，她簡直是一塊革命的好料，要是在黨了，那派往蘇區學習、培訓、取經的人選非她莫屬。若是送延安培訓回來，那可是‘如魚得水’‘龍游深海’了呀！”
易大哥緊忙接上話題：“贊得好！她是該在黨了。她的書面申請已轉到我手里了。雖然僅只短短的一張紙，可那字字句句都飽含著對黨對祖國對人民對中華民族無限的熱愛，飽含著對民族解放事業對黨的共產主義事業的執著追求。也包含了對自己的嚴格要求等。再從她的行動看更具一個共產黨人的革命品質。我認為，經過考察她已具備了黨員的條件，應當發展她為共產黨員了。你們以為？”
陶玉秀立即表示欣然同意。羅子敬也說了：“我想我也同意。不過……”
陶玉秀聽了有些不高興，她嗔怪道：“你咋就不痛快地說出來？是不是想要阻攔啊？”
“那到不是阻攔。”易大哥瞪了羅子敬一眼：“其實人家是不便替‘自己人’說話呀！也真是的，你還沒有與她結為夫妻就害起羞來，這不顯得太多余了嗎？”說罷自管自地笑了起來。
陶玉秀也笑了笑。羅子敬只是紅了紅臉怪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
易大哥收住笑一臉嚴肅：“我馬上以組織委員的名義找她談話，一來是進一步考察她，二來是深入引導她使之更加成熟。然后召開支部大會，包括賈三叔和其他黨員在內好好討論她入黨問題，通過表決只要有半數以上的贊成票即作為通過。待她一宣誓入黨了就立即派她去蘇區培訓。我想她去了蘇區回來她那水平絕不在我們三人之下哩！真可謂‘如魚得水’，‘龍游深海’，必能為我們組織增添新血液，增強戰斗力！那時節，我們在古鎮必將叱咤風云，扭轉乾坤！”
“我也是這樣認為。”陶玉秀欣喜地說。“不過，”她望著羅子敬別有深意：“你就舍得放她走？你就不怕她飛了？你就不怕她另有高就之后另有選擇了?”提問之后她觀察他的反應。
易大哥看著陶玉秀也呈現出責備的面色：“你在那里繞彎子近于賣關子，就不可以直接說嗎？”然后又轉向羅子敬真誠地說：“你不考慮與她的結合問題？我看在她出發之前你與她把婚結了，以好讓她學習專心，讓你工作放心！這對革命工作有益無害啊！”
“喏——！”陶玉秀微笑著認真地說：“你不開口。那，你不擺頭就作為贊成了。這樣吧，易大哥做媒人，我做證婚人。時間……”
易大哥緊忙接上說：“時間就定在今天下午。也別搞那么多的繁瑣哲學了，待到三扣拜之后你與她就成為夫妻了。啊——，一會兒張嬸就去接你的父親。”
羅子敬此刻陷入了沉思，他們說得在理，是應當這么做了。我已經辜負了一個女人釀成痛苦了，現在不能再辜負另外一個女人了。這是一個良好的機緣呀！再錯過了，又會讓雙方落得終身遺憾與痛苦。于是他像一個小青年樣抬起頭快樂地笑了：“我，還能怎么說呢？我同意。全由二位做主了！”
下午三時許易大哥高揚著嗓音：“一拜天地！……二拜祖宗！……夫妻對拜！……夫妻雙雙入洞房！”
儀式已畢，新人入洞房。
那子敬哥雙手握住那段喜氣盈盈的紅綢牽引著那玉蓉妹欣喜地輕盈地緩緩步入洞房，心里一曖一甜竟吟了兩句：“十光綴地花香久，五色映天恩愛長。”那玉蓉妹曾從老師那里請來了一付新婚喜聯她想這次可排上用場了便隨口應和著吟了出來：“二妙鐘情心似鐵；八方呈秀月常圓。”二人在喜燭紅影下脈脈含情地相依床沿沉浸于愛情海的舒爽、甜蜜與幸福中……
洞房外。羅大伯與張嬸相視拱手一笑同聲異口：“親家喲！總算了啦一樁心事，同喜同賀！”
易大哥為自己做了成功的婚禮主持而洋洋自得。
陶玉秀心情激蕩，不覺流下了眼淚，她為自己惋惜更為二位新人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