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動人潮涌，如是天與地交合的沸騰。人在亂世更江湖，只因方寸之地臥虎藏龍。

晉三風隨著人潮來到槍市，正想鉆進去觀賞形形色色的槍支時，一個穿狗皮襖的大漢擋在他面前，十分神秘的樣子注視了晉三風一會兒后，說：“這位哥子，我這里有真家伙，何必擠進去看那些打野物的破銅爛鐵呢。”亮開皮襖示與晉三風。

晉三風一看，此人除了腰上插著兩支駁殼槍外，皮襖的兩片前襟上一邊還別著四支，全是正規軍使用的正品貨。于是神秘地笑了笑后小聲說：“你哥子哪里曉得，我小時候白眉白眼的吃過一顆花生米，嚇得從此連槍也不敢去摸了。我的一個兄弟伙倒是托我給他弄桿正宗的，不過，又不是買小娃兒耍的嘣嘣兒槍，買賣這東西是要坐班房的，哪個曉得你哥子是不是勾勾兒？錢一過手我連槍還沒有揣熱和就遭彈進去了，你賺雙份，我人財兩空。”

“看你哥子這話說的，”那人不滿地“嗤”了一聲，“就眼下這個時局，老蔣巴不得人人手頭都有一桿，全民抗擊共匪，犯個雞兒的法，這叫膽大者日龍日虎，膽小者連貓屁股都不敢摸，再說，你哥子好久見到過有裝滿子彈賣槍的勾勾兒？你出了錢拿的又不是吹火筒，是二指拇一摳人就沒得氣出了的家什，把你彈進去對我有啥子好處？我的腦殼是要留來喝酒吃肉的。”

晉三風聽后哈哈一陣大笑：“你哥子日得起殼子，我怕的就是把它揣起弄不好走火了在身上穿個洞洞就不好耍了，我還是喊我兄弟自己來買吧。”槍也不看了，返身匯入人流中走了。

“蝦！看到真東西就嚇泥了，枉自長了那么大個堆頭。”那人沖晉三風的后背嘀咕了一句后，物色下個買主去了。

晉三風本來已是到了聽見槍聲就十二分亢奮的地步，所以在經過槍法比試區時下決心不去看的，但隨著三聲槍響，那震耳欲聾的叫好聲把他的魂勾住了，一時沒忍住就從人縫中擠了進去。

晉三風當然從未見識過潮會是怎樣比槍的：主辦方在場地挨良田的一角放了上百個大鴿籠，每個籠子里都有十多二十只鴿子，這些鴿子是在潮會前收集的菜鴿子，品種低劣而且十分的繁雜。場地中央牢固著一個齊腰高的冂字形原木架，橫架上整齊地斜靠著七只在溫江是頭排子的鳥槍，長短樣式完全一樣。若有自認為槍法不得了的人要去一展身手的話，就得根據報的鴿子數先交上比試錢，這錢卻不是菜鴿子本身的價格，而是按品種最好的信鴿給。要打的數目也是有規定的，最少三只。

打鴿子的方法十分簡單：主辦方根據比試者報的鴿子數，派出相應的人手一人從籠子里捉出一只鴿子來，等比試者準備好后，依次將手足的鴿子往空中一甩。比試者便以最快的速度從架子上依次拿起槍來開火，一只鴿子只能打一槍。但槍管里裝的不是平時用的鐵砂子，而是只有一顆根據槍管大小定做的獨子。這還不算，更難的是必須按規定等甩到空中的鴿子展開翅膀才能開槍。

按比試者報的數目打完槍數后，如果槍槍命中而挨了槍子的鴿子不論死活又全都掉在規定的場地中，主辦方不但是要全額退款，而且所有的鴿子都歸比試者，反之不但不退錢，連一片鴿毛也不能拿走。最后，要是誰打平或打破去年槍王創下的記錄，就是今年的新槍王。

去年槍王的記錄是六只。

這是溫江砂槍手的盛會，能不出錢又把鴿子拿走的，那份榮耀感簡直比光十八代的宗，耀二十代的祖還來得轟烈。

觀看者雖然絕大部分都背著槍，但百分之九十的人是自知一上場包包頭的錢就會白甩，所以只得摳著手板心觀戰，情緒卻一個比一個激動，甚至到了吶喊聲壓得槍聲跟放悶炮似的屁響，其懊惱與興奮簡直比自己在場上還來得強烈。

晉三風手再癢心再慌也是不能上場去的，看過幾個失敗者一臉霉氣地下場之后，轉身正想另尋熱鬧處，有兩個干瘦但精氣神十足穿得周吳鄭王的年輕男人，向場地中央的槍架走了過去。

觀看的人竟然在極短的時間內失了聲音，少頃卻歡聲雷動起來：“槍王！槍王鄭三青要上場了！”

晉三風一聽趕忙轉回身，只見主辦方的負責人連忙從大圈椅上站起來，舉起雙手來示意圍觀的人禁聲，等大多數人禁了聲后，才堆著一臉的笑來到上場的兩人男人面前，點頭哈腰地對個子稍高一點的男人說：“二爺，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扎場子了呢，就算你今天不來賞光，你這個槍王的位子，量識干了也沒的哪個能給你取了。要是你今天實在不愿意顯手，收拾了我喊手下給你送幾只鮮活的鴿子到府上下酒。”

鄭三青哈哈一笑說：“哪個稀奇你這些爛菜鴿子，吃了我還嫌眼睛霧呢。既然我進都進場子了，不來幾槍過過癮壓壓堂子，堂口上的各路大爺還以為槍王的位子是不是個人都坐得穩呢。再說了，溫江槍界每年才人輩出，要是冒出個真神來壓我一頭，你說我這張臉皮朝哪里擺？”

負責人見鄭三青給場子扎起要出大彩了，喜歡得把一對眼睛瞇成了兩條縫：“那二爺今天要幾只？”

“七只。”鄭三青爽快地報了數目，對與他一同進場的王毛牛說，“三弟，給錢。”

王毛牛從口袋里摸出十四塊銀元朝負責人手中一拍。

人群中一陣嘖嘖的感嘆之聲。有人就低聲說，十四個銀元呀，夠置一畝田的了。

負責人捏著手中的錢對王毛牛說：“三爺，二爺能進場摸槍，我這個場子就八面發光了，我哪還敢收錢。”雙手推過去要把錢還給王毛牛。

“殼子，咋個說起的呢，”王毛牛不高興了，“你是看不起我王毛牛還是怕我二哥打不下那區區七只鴿子來？”

負責人見王毛牛此話一出，立即就有些結巴了：“看三爺把話說的，我要是有半丁點兒小看二爺槍法的話，這溫江的槍界我還有啥子混頭呢，”捏錢的手就那么伸著，看著二爺，“這……這……”地不吐不出成句的話了。

鄭三青把負責人伸著的手推回去說：“一切都按規矩來，不管是哪個想壞規矩，老子通不認。”

負責人只得收了錢，揚起雙手對觀看的人大聲宣布：“各位同道，大家站穩樁子把眼睛睜大點，今天二爺要的是七只鴿子，要是哪個眨了眼睛或遭人家擠打閃了，沒有飽到眼福就不要怪我沒有提過醒哈！”

所有人都發出一陣唏噓。七只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

晉三風對鄭三青產生了濃厚興趣，因為他從對方身上看出了用槍之人特有的氣質：霸氣。更不用說鄭三青還是個講規矩方圓的人。但對鄭三青能否一口氣精準地打下七只在空中不按規矩亂飛的鴿子，抱著深深的懷疑。

七支槍已經弄好，一嶄齊靠在了架子上。鄭三青來到槍架前，將七只槍的位置重新動了一下。王毛牛跟貓狗一般在鄭三青屁股后頭幫閑。

一切就緒后，鄭三青伸了伸懶腰，再活動了手臂和手指，卻不似其他比試者那樣先弓起身做出拿槍的姿勢，而是就那么筆直地站著，對十丈之外七個甩鴿子的人仰仰頭。

所有看熱鬧的人都自覺地安靜了下來，大氣都不敢出。

這甩鴿子也是有規定的：要等前一只鴿子展開翅膀開始飛后才甩后一只。甩鴿子的人見鄭三青示意可以甩了，第一只鴿子就很快甩上空中，所有的人都看著空中的鴿子，而晉三風卻看著鄭三青，只見鄭三青在看見鴿子脫手的那一瞬間，眼睛根本不看槍而是看著鴿子，就那么隨意而瀟灑地微微一弓身，左手一伸握住槍身最佳的托舉部位，對著鴿子往上一送，直起腰的同時，右手準確地握住槍把食指靈巧地一摳扳機，幾乎在槍響的同時，空中剛把翅膀展開來還來不及飛的鴿子就直直的掉了下來，放下空槍再拿起第二支槍，槍響的時間幾乎與第一槍絲毫不差——仍然是鴿子剛展開翅膀。然后是第三槍。第四槍。第五槍……其熟練程度就像槍與手原本就是一體的。在觀看的人暴發出的一陣高過一陣的吶喊聲中，前五只鴿子“噗噗噗”地乖乖掉到了場地上……第六只鴿子被甩上空中，鄭三青卻沒立即去拿第六支槍，而是等到鴿子展開翅膀第七只鴿子甩上空中的時候，才去拿槍，第六槍與第七槍幾乎連著開的，兩只鴿子雖然應聲落了地，但有一只鴿子是被打斷了翅膀，掉下地后還掙扎著搖搖晃晃地打躥。

所有觀看的人都以為鄭三青是有意要打斷最后一只鴿子翅膀，來顯揚自己指哪兒打哪兒槍法，于是把歡呼吶喊聲推到了高潮。

只有晉三風明白是怎么回事：鄭三青在五槍后之所以要停頓一下，那是因為他的右手已被槍的震動與后坐力弄得失去了握槍把，摳扳機的精確手感，不是在賣弄而是在歇手，兩槍連放是不得已而為之，因為第七槍純脆是在找第六槍的感覺，于是就打偏丁點兒。但這七槍已把晉三風徹底震驚了，要是他在正規部隊里當狙擊手的話，一定會讓敵方聞風喪膽。

就在負責人把錢如數退給三爺時，突然想起什么來了又大聲對觀看的人喊：“大家想不想看三爺的絕活呀！”

所有的人幾乎都異口同聲大喊想，然后靜下來等王毛牛表態。

這下更加讓晉三風吃驚了，剛才鄭三青的槍法已經夠絕的了，難道那王毛牛的槍法比鄭三青還絕不成？沒忍住也就跟著喊了一聲好。

    “今天我就免了吧。”王毛牛對負責人說。

鄭三青卻對王毛牛說：“咋能免呢，楊科長已經把話都喊了，難道你想讓人家一個堂堂的官員當著那么多人的面把吐出來的口水吞回去嗦？再說了，今天是啥子日子？大哥可能這時候在那邊耍得正歡呢，你就當給潮白塔子盡點義務，給大家多添一份喜色。”

王毛牛見二哥發了話，就不再推辭了，對觀看的人抱了抱拳大聲說：“那我今天就獻丑了！”然后對楊科長說，“四只鴿子，三丈遠，同時甩。”

鄭三青卻對楊科長說：“五丈。”

王毛牛忙說：“五丈？太遠了，二哥是安心要三弟出丑么？”

“就你這點出息，又不是我剛才打槍，打不到哪個敢上來埋起腦殼啃你一口？”鄭三青說。

王毛牛當下把心一橫對等待他發話的楊科長說：“聽我二哥的，五丈就五丈！”

等四個甩鴿子的人在五丈處面對自己站好，王毛牛把雙手伸去腰間，拿出來時兩只手上各多了兩把特制的柳葉飛刀。鄭三青見王毛牛準備好了，對四個甩鴿子的人一揮手，四只鴿子同時被甩到了空中。

就在鴿子蒙頭蒙腦的被甩到空中盡頭，回過神自己該飛翔才展開雙翅的那一瞬間，只見王毛牛雙手一揮，四道寒光呈扇形一閃而出，力道之大讓所有的人似乎都感覺到了飛刀劃破空氣的“嗖嗖”聲，那四只可憐的鴿子還未找到飛翔的感覺，飛刀已精準地穿胸而過了，就那么張開著翅膀，斷線風箏一般飄然而下。

全場的叫好聲與掌聲立時雷動而起。

這下，再次震驚之后的晉三風竟然感動得熱淚盈眶了，因為在他的感覺中，這兩個人在一瞬間就讓他生出了一種與自己生命休戚相關的強烈共鳴。

透過含著的淚水，晉三風看見鄭三青與王毛牛正朝自己這邊走來。他們是要離開比槍區了。晉三風趕忙用衣袖吸去眼中的淚水，等兩人來到面前時，他故意用輕視的口吻對鄭三青說：“要是甩上去第八只鴿子，你定然連一根毛都打不下來。”

鄭三青停下來看了晉三風一眼，不發火也不說話，只是那么無所謂地笑笑，與晉三風擦肩而過，穿過人群主動讓出來的巷道走了。

跟在屁股后頭的王毛牛萬分不解地問：“二哥，才剛那個蝦子故意霉你，你為啥子不彎酸他兩句？”

“這你就不懂了，”二爺說，“那娃兒是個一等一的高手。”

這下，王毛牛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他連上場的膽量都沒有，是個雞巴的高手。”

二爺回頭往比槍區望了一眼說：“要不是今天的運氣好，那第七只鴿子就真的連毛都打不下來一片了。”

“那你為啥子還要打七只呢？”

“你沒看見獨獨火帶起六個兄弟伙等在場子邊上呵？去年要是他第六槍的運氣好，就跟我打個平手了，那樣的話就把大哥的臉丟盡了。”

“不信今年他就蹦得起了，要是他都打得下來七只，我把腦袋扭下來給大哥當球踢。”

鄭三青一絲輕笑：“量他也修煉不到那個程度，等會兒就有消息傳過來了。”

晉三風見鄭三青王毛牛一走，以為再沒有絕妙的表演了，正想離開，卻見另一邊有七個人背著槍進了場地，領頭的那人一如鄭三青一樣一看就是個不凡的角色，但臉上卻多了股歹毒的邪氣。

晉三風不解這一個人的比試怎么一下子就上去七個人時，楊科長卻一如恭迎鄭三青一樣迎了上去，同樣笑爛著一張臉對一臉邪氣的男人說：“喔喲喔喲，今天真是鴻運當頭，我第一次負責這個項目就迎來個滿場爆，獨幺哥這向可好？”

“楊科長，你說話咋怪眉怪眼的呢，是故意要找我們的霉氣嗦？”獨獨火的一個兄弟伙搶上前來不滿地說。

楊科長這才明白過來是自己說了打槍人最忌諱爆字。正要給獨獨火解釋，獨獨火卻無所謂地說：“你好久看到我獨獨火忌諱過啥子？都說弄姑子要霉一輩子，我昨晚上就把桃花寺的一個姑子連弄了三回，那床叫的才又真又來事，哪像那些婊子母豬一樣的假哼，這叫以毒攻毒，我連霉三次不就轉成紅運了。”

“溫江哪個不曉得你獨幺哥，老虎屁眼都敢隨便摸的人，有啥子霉氣敢朝你身上撞喲。”楊科長陪著笑奉承。

獨獨火用奇怪得讓人心里發怵的眼神看著楊科長：“記得你去年子的今天還喊我獨幺爺，今天咋就改口喊獨幺哥了？”突然伸出一只手在對方的肩上猛拍了一下，“我想起來了，你現在當科長了，是官了，難怪，難怪。”還沒等楊科長回過神來，立即用冷冰冰的口氣說，“把你架子上的槍收起來，今天獨幺哥要使自己的槍。跟鄭槍王一樣，七只。”

楊科長被獨獨火的話抵得十分的惱火，卻又不敢發作，一聽獨獨火也要七只鴿子，就明白過來獨獨火今年對槍王的位子已孤注一擲，勢在必得了。心里立時就樂開了花，趕忙讓人把架子上的七支槍收到一邊，然后對觀看的人大聲喊：“大家聽好，今天獨幺哥……不——獨幺爺也跟鄭槍王一樣要打七只鴿子，如果他成功了的話，今年的槍王就是他的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番話里暗含著彎酸挖苦的味道。

眾人一聽，立即興奮得雞烏吶喊起來。

晉三風完全沒有想到這小小的一個溫江，居然會出兩個這么霸道的槍手，但轉念一想心里就釋然了，也領悟到了鄒老爺子話中的道理。鄒老爺子說：這世間萬事萬物無論善惡，只要存在著，就必將有對頭，這是天注定的，何況是人乎。

獨獨火原本是比鄭三青先進場的，卻一直耐著性子等待著，因為他知道鄭三青一定會上場的，也知道憑鄭三青的脾氣想保住槍王會要七只鴿子的，所以他也準備了七支平時練習時摸慣的槍。

為了爭奪今年的槍王，獨獨火平時是下了苦功練習的，但結果并不是那么理想，于是便寄希望鄭三青打不下第七只鴿子來，如果真成了事實的話，今年的槍王就一定是自己的了。

誰知事與愿違，當他看見鄭二爺槍槍命中之后，強烈的妒忌與絕望一股腦兒地涌上了心頭：今年的槍王又將與自己無緣了。在這種妒忌與絕望的驅使下，他心一橫決定耍陰招也要把今年的槍王拿到手，于是吩咐一個兄弟伙：“把最后一支槍的獨子換成五顆大號砂子，火藥給我多裝些。”

“五顆大號砂子一旦卡住了會爆管的，我看三顆就行了，”那兄弟伙有些擔心地說。

獨獨火不滿地白了他一眼：“就你廢話多，按我說的裝，要是我獨獨火不把今年的槍王拿到手，以后我怎么在三少爺的臉面前抬頭說話？”

那兄弟伙不敢再多嘴了，按獨獨火的吩咐行動起來，只是在裝火藥的時候本來已是按吩咐多裝的了，卻老是認為自己沒有裝夠，于是又裝了一些。

往擺好在架子上的七支槍的炮臺上抖炸藥之前，楊科長湊上前去背著手弓著腰一支一支觀看，獨獨火明白他的意思，于是一伸手把最后那只裝著五顆砂子的槍拿起來遞給他：“要是楊科長不放心我獨獨火的話，就挨到檢查吧，先從這支開始。”

楊科長卻不去接那支槍：“我對你獨幺爺哪敢有不放心的，只是這是比試的規矩，我要是不做做樣子查看一下就有失公平了。”伸手拿起第六支槍，然后槍管朝下把槍打了個顛倒，等看見倒出來的火藥中只有一顆獨子時，才對獨獨火說，“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的兄弟伙重裝一次了。”

七支槍在炮臺上抖上炸藥就一切就緒了。在第一聲槍響之前，圍觀的人都是屏氣凝神的。

晉三風同樣專注地看著獨獨火，前五槍的速度雖然與鄭三青不相上下，但他看出獨獨火使槍的靈性要比鄭三青稍遜一籌。第六槍開槍之前，晉三風看著獨獨火拿槍的動作在心里想：要是找不到第五槍的感覺，這一槍就要脫靶……還沒想完，獨獨火的槍已響了，全場立時歡聲雷動，原來空中的第六只鴿子竟然被打斷的頸項，身子與頭分離后才掉下地。

晉三風看著去拿第七支槍的獨獨火在心里說：“你小子今天輸定了。”

第七只鴿子甩上去了，隨著獨獨火搭在扳機上的食指一收縮，一聲沉悶的炸響傳出，空中集中所有人眼球的那只鴿子并沒有掉下來，而是展開翅膀咕咕一叫繞著場子飛了一圈之后，斜斜的落進場子那邊的麥田，邁開悠閑自在的紅爪子，把一個腦袋活潑可愛地一伸一縮地覓起了食來。

等大家從懊喪的唏虛聲中收回目光去看獨獨火時，獨獨火整個人已躺在了地上，第七支槍橫著壓在他的身上，槍身已從炮臺處爆開，獨獨火的右半邊臉被火藥沖得黢黑稀爛，大半塊耳朵也被削去，卻不見血。是被火藥的高溫烤焦止住了。

晉三風惋惜地搖了搖頭，離開比槍區來到雜耍區。雖然看雜耍的人要比看打槍的人多得多，卻都是婦女兒童與基本不在外惹事生非的半蔫子男人，所以他毫不費力的就擠了進去。

這是潮白塔子名氣最大的一潑雜耍班，表演的盡是些高難動作。晉三風擠進去后，竟意外地發現鄭三青王毛牛在他的對面與班主站在一起說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床裹緊立起來并用繩子拴了三道，有三個彪形大漢扶著的曬簟上。

晉三風雖然不知道表演的是什么節目，卻知道那曬簟里一定有名堂，但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什么名堂來。

由于鄭三青王毛牛一邊與班主說著話，一邊專注地看著曬簟，所以沒有注意到晉三風。

“賀頭，”鄭三青對班主說，“你是不是故意把簟子裹得比往年緊了，要是我大哥被卡在里面有個閃失的話，就怪不得我不講交情砸了你的攤子哈。”

班主一聽慌了：“你二爺就是借我一百個一千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的呀，是你大哥要我裹那么緊的。”

班主的話剛說完，觀看的人都歡呼了起來。晉三風一看，曬簟頂上冒出了一個人頭，然后是肩膀，等上半身和手出了曬簟，那人用雙手一撐口沿，整個人就站在曬簟頂上了，嬉笑著一張臉抱拳對沖他歡呼吶喊的觀眾行完禮，沖下面的三個大漢喊了一聲：“放——”等曬簟放到二十度時，他跟玩兒似的從曬簟上跑了下來，在離地半尺時，突然的來了一個無底跟斗雙腳穩穩地踏實在了地上。

等曬簟放平在了地上，晉三風一看曬簟的洞孔，再看看那個鉆過洞孔的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感到今天能趕上潮白塔子簡直是眼界大開了，因為那個洞孔別說是立著，就是平放在地一個三歲的小兒也別想鉆過去。心中不知怎的就閃過一個念頭：這人未必練過縮骨功吃過縮骨丹么？

誰知“縮骨丹”三個字一閃出，晉三風的意識立馬就把自己的身分從熱鬧中拖了回來：要與自己接頭的人就叫縮骨丹，難道這是一種特征的代指？是江湖郎中，還是武林高手……總不會就是眼前這個搞雜耍的吧？于是便仔細去看那人，那人正好往班主這邊走來，等他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之后，更是驚訝不已，因為此人長得與司令員很掛相，只是個頭稍矮小了那么一丁點兒。

一團云霧籠罩在了晉三風心頭。

班主早就準備好了洗臉水和干凈的毛巾，見那人過來趕緊從盆子擰好毛巾遞過去：“我的好鄒二少爺，明年子說啥子我都不敢再依你了，要不我這個腦殼保不準就遭二爺和三爺一甩手端了，這幫子弟兄伙還靠我這張老臉吃飯呢。”

“你聽他們的，”鄒二少爺和善地對班主說，“你見到哪座墳里頭的人是他們打死的？” 然后環視了一下觀看的人，當目光要從晉三風臉上滑過時，突然就那么停頓了一下。

恰巧這時王毛牛也看見了晉三風，于是說了一句：“咋個九處敲鑼打鼓十處都有他？”

“你們認得到他？”鄒二少爺把目光從晉三風臉上移開，問鄭三青。

鄭三青也看了晉三風一眼，然后對鄒二少爺重復了晉三風對他說過的話。

聽完鄭三青的話，鄒二少爺再去看晉三風時，哪里還有人影子，立即對王毛牛吩咐道：“那人好像是我兒時好伙伴，你搞快去找他，找到后問他是不是三娃，要是的話，就說縮骨丹要見他，他一定會跟你來見我的。”

“縮骨丹？”王毛牛一下失聲笑了起來，“我們咋不知道大哥有這個歪號？”

“我小時候不肯長，他們就給我取了這歪號，你們不準對外人提這個歪號哈，趕快去。”

等王毛牛剛走，鄭三青的一個手下喜笑顏開地跑來了，恭恭敬敬的叫過鄒二少爺后才對鄭三青說：“二爺，獨獨火最后一槍爆管了！”

鄭三青好象已知道似的：“人咋樣？”

“當場撲地，泥了！”

鄭三青哈哈一笑：“我倒是有些低估他了，居然打下了第六只，他瓜娃子想我這個位子簡直想瘋了，以為那樣就能在墳塋上撒花椒——麻鬼了。朝最后那桿槍里灌大號砂子，背時。死了沒有？”

“沒有死，抬進醫院了。”

“看你這點出息，”鄒二少爺對鄭三青說，“獨獨火死了對你有好大個益處？這人活起要是連真正的對手都沒得了，還好耍不？”然后對班主說：“實在不好意思，我還有要緊的事要辦，今年就不耍猴子梭桿桿了。”沒等班主回話，與鄭三青穿過班子用來煮飯留下的過道，抄捷徑朝打金章區走去。

他擔心鄒洪會吃暗虧。

晉三風之所以那么快就離開了雜耍區，一是因為他對五花八門的雜耍看得多了，全國各地的都大同小異。二是管那人是不是縮骨丹，下午在文廟就會見分曉的，他不想節外生枝。

晉三風隨著人流，身不由己地向打金章區去了。

潮白塔子打金章即是溫江的武林年會，第一名獲純金獎章一塊并冠以當年拳王頭銜。

打金章的規矩是十分嚴格的，幾個很有名望的老武者示范加表演除外，不是誰想上臺子就能露兩手，是要經過各鄉各鎮層層篩選的，潮白塔子這天能上臺參加淘汰賽的也就三十多人。

另外，在臺上比賽還有兩不準：一不準踢打下身。二不準使用暗器。如有不遵守的，輕者當即判輸下臺，重者則被宣判永遠不準再打金章。

晉三風擠到打金章區之前，鄒二少爺已與鄭三青是從后面上了臺，與主席臺上的鄒老爺子陳老太爺等一干人打過招呼后，跳下臺站在最前面觀戰。

這時，臺子上走過場的人把手中的一面鑼敲得天響，一副特有的大嗓門兒喊起過場來極有川劇念白韻味：“各位看官同門，大家都有目共睹了，今年打金章是歷史以來最精彩刺激的一屆，到目前為止，抬下去的就有十個人了，接下來是更加精彩刺激的最后一輪，這將是一場生死之戰，不管哪個最后能站立在臺子上，他就是這屆金章的得主，但你們說，他們哪個想先倒下去呢！因為他們天生就了一副鋼筋鐵骨！他們就是——藍方溫江鄒家醬園坊的鄒洪！紅方陳家桅桿的陳霸！”話音一落，又提著鑼圍繞臺子邊沿敲大半圈，到主席評判臺前止住鑼聲，等候回應。

評判臺的正中央坐著鄒老爺子與陳老太爺。兩人正喝著茶面帶笑容地沖著殼子，那神情如是那最后的決戰與他們毫不相干。這時見走過場的人恭恭敬敬地站著等他們的反應，陳老太爺放下茶碗對鄒老爺子說：“我說鄒老太爺，看你家洪兒的功夫精進了不少，那我就出二百個銀元買洪兒贏吧。”

鄒老爺子爽朗一笑：“承蒙陳老太爺這般看得起犬子，但我卻覺得你家霸兒今天的霸氣十足，我出二百一十個銀元買霸兒贏吧，哈哈哈……”

陳老太爺沒料到鄒老爺子會來這一手，心里就很不安逸起來了，但臉上卻仍然掛著笑，也爽聲一笑后，端起茶杯用喝茶來掩飾。

走過場的見鄒老爺子與陳老太爺發了話，而且出手驚人，樂得又鞠躬又打鑼的挨個問坐在臺子上其他人。這些人是不好得罪鄒陳兩家的，干脆兩邊都下同樣的注。

把主席臺上落實巴適了，走過場的立即把手上的鑼又敲得天響了，來回走了兩趟，停住鑼聲開喊了：“各位看官同門，先知會大家一個驚人的大好消息，鄒老爺子和陳老太爺今天都大出手了，陳老太爺出二百個銀元買藍方贏，鄒老爺子出二百一十個銀元買紅方贏！”然后停下來故意要看臺下的反應。

臺下果然一片嘩然，很多人認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有一個扭頭問身旁的伙伴：“你聽清楚沒有？這世上居然有這么瓜的人，那兩位老太爺今天都吃錯藥了嗦？”

“你懂個屁，”那人說，“我們丟錢上去是想買贏，他們丟錢出來是想買輸，這叫甩錢打人——贏家吐血。”

走過場的人見收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心里很是得意，用一陣鑼聲壓住下面嘩然又大聲說：“臺下的聽好了，我們閑話少說，想必大家心目中都有今年的拳王了，還沒有想好的抓緊時間，我數三聲之后就朝臺上甩，要是我手中的鑼最后一響的話，你就是有后悔藥吃都來不贏了！”

又是一陣鑼響，這次十分的急促，像在催命一般，等鑼聲一停，走過場的又喊開了：“我最后再提醒大家一次，老規矩，只要硬的不要軟的。多買多贏，少買少贏，你不買就只有兩只手抓風，還是跟往年一樣，主辦方都會將各個攤攤贊助的錢與剩下的錢如數用來修橋補路，幫貧濟困做善事，這叫輸錢不輸德。在此，我代表主辦方和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感謝所有決定甩錢的人了！”深深的鞠一躬后，開始數數了，三個數字拖著足足用了五分鐘才數完。

晉三風費了好些力氣挨了好幾個白眼也沒擠進人墻，好在他個子高，踮著腳能看清整個擂臺。當他聽走過場的人一喊完“三”，便看見大大小小輕輕重重用麻繩拴牢的布包雨點般的落到了臺子上，但顏色只有兩種：紅色和藍色。就有沒甩到臺子上的，但甩的人根本不用擔心，因為不管是誰都會撿起來再甩到臺子上去的。這是多年來嚴格墨守的規矩，要是真有誰斗膽敢去破的話，下場必定是橫起抬回去。

晉三風雖然知道是在賭錢，但卻從未見過有用如此方法的，于是忍不住問身邊一個剛甩了錢的大漢：“都朝臺上亂甩，你曉得哪坨是你的錢？要是贏了他們不認賬你去找屁大爺。”雖然用的是地道的溫江話，但問過后卻有些后悔了，因為在溫江人看來，這陳年的規矩還用問嗎。

誰知那人不但沒有感到一點兒奇怪，反而打趣地說：“銀元在布里頭，名字在布上頭紙上頭，輸者自知，贏者也自知，想吃混堂鍋魁，雞巴杵在背心上——找不到門。”說完才用怪怪的眼神盯著晉三風問，“你咋個還不甩？呵，你只是太醫揭帽兒——看心熱來的嗦。”

晉三風便開玩笑說：“我今天沒揣硬的，要不你哥子借給我兩塊，輸了算你的，贏了你三塊我一塊。”

那人嗤的笑了：“那你哥子就在這兒等到起，要是我贏了，三天后請你喝酒。”不再理會晉三風了，扭過頭去看臺上。

走過場的人確定沒有人再甩錢了，才敲響了結束鑼聲。十幾個打雜的人聽見結束鑼聲一響，每人提著一條厚麻布口袋跑上臺裝錢，撿錢完把袋口用繩子拴牢，提到主席臺前擺成一排。

臺上的錢剛收完，王毛牛也從后臺來到臺前，小聲對鄒二少爺說：“人太多了，沒找到。”

鄒二少爺想了一下說：“那就算了，要真是他的話，會主動來找我耍的，”然后吩咐兩人，“都把眼睛放亮點，要是陳霸來陰的，就大聲提醒洪哥。”

穿藍色短打衫的鄒洪與穿紅色短打衫的陳霸終于出場了，兩人都套著黑色的護腕。他們先抱拳給對方行禮，再依次給主席臺上的人和觀眾行禮。

很多人是認識這兩個幾乎與鄒老爺子陳老太爺形影不離的啞巴的。在他們的開打之前，有人就在下面說怪話了：“都說啞巴賣溝子——弄死不開腔，現在倒好，成了啞巴挨坨子——痛死不開腔了。”

公證人例行檢查了兩人身沒有違禁品后，就宣布開打了。

打金章是不分回合的，除非有一個人認輸或趴在地上起不來了才宣布結束。

鄒洪與陳霸剛開始交手時，觀眾的助威吶喊聲是雜亂無章的，但很快就就分成了兩派，并有了極強的節奏感，此起彼伏中只有四個字：“鄒——洪——”“陳——霸——”

十幾個回合過后，兩人都受了傷掛了彩：鄒洪鼻子來血。陳霸的左眉骨上被打開一道的口子，血直往眼里流。兩人都尋找空檔去抹血，很快就弄得跟血人似的。

一見到血，觀眾更加來勁了，助威吶喊聲也起了變化：中間有了間隔，都想把對方的聲音壓倒。

晉三風在陳霸眉骨上被打開口子之前，還不敢斷定最后的輸贏。雖然鄒洪的體力要稍好一點，但陳霸要靈巧一些。靈巧在交手時是很關鍵的，因為能將對手的體力耗盡而最終取勝，除非體力好的人盡快下重手打倒對方。

但是現在，晉三風認為鄒洪會贏了，因為不管陳霸多么的靈巧，一旦至關重要的眼睛隨時被血液模糊，視線就會發生致命的誤差，讓對手尋找到攻擊的機會。

就在晉三風在心里希望鄒洪能利用這絕好的機會，出重拳把陳霸打趴下時，鄒洪就開始行動了：他有意識地往陳霸的左邊躲閃，讓陳霸在被動中轉著身體來看清他……很快，鄒洪尋找到了下重拳的機會，于是左手打空一拳故意把前胸的空檔留給陳霸。陳霸一見出重拳的機會來了，用盡全身力氣一記右炮錘直取鄒洪胸口。鄒洪卻連胸也沒含一下，在硬挺陳霸重拳的同時，裹著風聲的右橫勾拳沉重無比地擊在了陳霸的左太陽穴上。等陳霸明白過來自己著了鄒洪的道時，已經晚了，他感到眼前一黑的同時，整個身子就橫著摔倒在了臺子上。而鄒洪在陳霸倒地的同時，一大口鮮血從嘴里吐了出來。

陳霸倒地后，無論是買他贏還是買他輸的人都停止了吶喊，但少頃，買陳霸贏的人瘋狂喊了起來：“陳霸——快起來！”

鄒老爺子露出了勝利的微笑，他拿眼去看陳老太爺，卻發現對方居然鎮定自若地也那么微笑著看著自己并說：“鄒老太爺，看來是你輸了。”端起茶杯遞給鄒老爺子。

鄒老爺子是熟悉對方這種居心叵測的微笑背后，總是隱藏著不可告人的東西的，但見對方把茶已遞到手邊只得接過來喝了一口，然后也不失禮貌地回敬了對方的茶。

然而，就在鄒老爺子與陳老太爺相互敬茶時，陳霸居然在眾人的吶喊聲中站了起來，并獰笑著用手對鄒洪比劃，意思是：你狗日的要是有種的話就朝老子的右太陽穴再來一拳。

鄒洪沒想到對方居然還能站起來對自己進行挑釁，重新擺開架勢準備進攻把對徹底打趴下。

陳霸不但不擺架勢應戰，反而又對鄒洪比劃了個我**祖宗十八代的手勢，并在瘋狂獰笑的掩飾下，把右手伸到左手的護腕上，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夾住插在護腕中的一根去了把的，極細小的公證人檢查時根本就發現不了銀針。

銀針上是喂了蛇毒的。但這蛇毒卻與別的蛇毒完全不同，它不會將人毒死，而是讓人在兩秒鐘就會四肢麻木，一分鐘后又恢復正常。這是一種只有灌縣趙公山上才有的毒蛇，名曰定身蛇是也。喂了毒的銀針一旦大半刺入肉體，隨著肌肉的運動一下子就全鉆了進去，連血珠珠也不會冒一點出來，到時醫生來了也無法查實。

急性子的鄒洪哪里還忍受得了這種辱罵，狂嘯一聲便向陳霸撲去。陳霸卻不避讓，等鄒洪擊向自己右太陽穴的拳頭到了無法收回時，快速抽出銀針朝對方當胸插去。這招更毒：即使他無力把四肢麻木后的鄒洪打死，銀針一旦進入心臟對方也將必死無疑。

一直在臺子前仔細觀戰的鄒二少爺開始也認為陳霸是自己在找死，但一閃念后又覺得不太對頭，等他確定必定有詐時，立即用渾厚的聲音大喊了一聲：“洪哥小心！”

鄒洪聽見鄒二少爺提醒的大喊時，拳頭已擊到了陳霸的太陽穴上，當他感到胸口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時，立即明白陳霸已出陰招向自己下了毒手，于是心一橫來了個你毒我也毒，不等中拳的陳霸再次倒地，雙手一伸從陳霸的腋下穿過去用力一摟，用早晨才從晉三風那兒學來的那招‘和尚偷葷’提膝用力一頂陳霸的下身，然后松開手讓陳霸死狗一樣躺在了自己的腳下，而他也四肢麻木不能動了，一樁木頭似的杵在了臺子上。

用膝攻擊對手下身的犯規動作居然騙過了經驗老到的裁判，他還認為是鄒洪真心要扶住對方呢。

二少爺上臺叮囑鄒洪千萬別動后，把陳霸用陰招想置洪哥于死地的事對鄒老爺子耳語了。為了避免事態擴大，鄒老爺子假裝什么也沒有發生，等宣布了金章的得主是鄒洪之后，才吩咐兒子找人把鄒洪立即抬去縣醫院。然后有說有笑地攜了一臉僵笑的陳老太爺的手，去縣政府喝酒吃飯去了。

陳霸雖然被迅速送進醫院保住了性命，卻被廢了命根子成了太監不說，連腦袋也被打出了毛病，從此忘了身上的武功成了瓜娃子。